完了还不服气嘟囔:“缺少衣裳直接给施舍几身衣裳就是,犯得着赔上花车吗,她要的起吗?来这里乞讨,家人也不管管!也不知道跟谁来的。”俨然已将魏小姐当成一个乞儿。
小主,
他的嘟囔声音可不小,在场人不约而同留意上魏小姐那身特别的衣裳,其实不少人早就看到一身阴森飘诡的魏小姐,只是不关己事,加上其身份独特,不多言而已。云枫这一席话算是恰如其分,可不是裹了白布单来了?顿时,男子倒罢,女子间扬沙一般响起一阵不怀好意的讥诮笑声。魏小姐平日用类似手段夺去不少人爱物,她们都敢怒不敢言,看木阅微一语道破,人人斜出一口恶气,且人人自认为施舍了东西给这魏小姐。
魏舞死立当地,各路夹攻下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但这兄妹俩这双簧,显然不只冲着魏小姐。
脑子快的人很快看向在场另一人,那人一身黑裳,身携寒剑,气质冷锐暗沉,此刻正锥子一般盯着谈笑自若的木阅微,目色晦明不定,寒意阵阵。
木阅微暗叹云枫孺子可教,面上却是不睬他,宛然只当他无意打了个岔。她转向奕王墨予珩笑靥如花:“殿下你看,这不知谁家的魏小姐向我讨要价值数万银的花车,我都随手施舍了,我这般大度善良,公主殿下要一首诗,阅微还能刻薄计较?只无奈阅微有心无力!”
众人齐齐满头黑线:有如此当众自夸的么!
墨予珩脸有点懵,方才云枫旁逸斜出插话,打乱他和木阅微的僵对,随后这俩人噼里啪啦演了一出,旁人根本来不及插嘴,墨予珩一时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一直作壁上观的云衍面上冰凝已释,狭长昳丽的凤目却蒙上另一重惘然:木阅微遇危机则不正经,不正经得一本正经,虚虚实实化僵冷于无形,同时埋入不为人知的暗伏,看似一派天真,却丝毫不落下风。这浑然天成的风格,极像一人,只是那人诡谲邪气,木阅微机慧灵性罢了。
他下意识环顾四望,目光所及略觉清冷。
墨予珩略微诧异盯着木阅微,正要开口说话,却再次斜里插出一个森寒冷锐的声音:“不知木小姐那辆车,是何样车?”
木阅微眸底不为人察闪过笑的闪电,寻声望去,脸色却是一派不解:“无讳公子何有此问!”
无讳公子一袭黑衣,面如寒铁,从人群中抱臂缓步而出,微沉的步伐不知为何似冷雨敲窗,落在每个人耳深处,莫名挑起森冷的悸颤。他如剑气般的寒眸目不转瞬,盯着略带诧异的木阅微,后者轻飘飘望他一路走来,深黑斜飞的凤目若一汪静潭,波澜不起。
正是上次赋花楼一面之缘的魏无讳。
他身形孤直,气质寒锐,似一把将出鞘或已出鞘的绝世名剑,隐隐散发幽微寒气。眼神似冰冷漠孤傲,若无任何情感起伏,只与浑身气场如出一辙惟释冷意。容颜倒是极为俊美,宛如刀刻,历历在目,峭鼻薄唇,轮廓立体,左额前飘一缕黑发,冷锐寒沉中携二分江湖剑客的不羁狂逸。
大宸国四公子之寒剑公子,魏无讳,魏桀义子,权倾天下的剑客公子。
魏无讳向奕王微顿首:“奕王殿下,木小姐方才言谈间提及舍妹,故需叨扰半会时刻,还请见谅!”
墨予珩与在场男子一般并不知宴前女席琐事,一时懵然,但方才木阅微对魏舞极为轻鄙却看到了,听言语她似乎还不认识这魏小姐是谁。眼下魏无讳来者不善,他倒乐意暂放自己那一茬袖手看戏。于是道:“无讳公子请便,这木小姐素来轻浮蠢笨,若她得罪你,你不要一般见识便是。”
魏无讳轻微点头,冰寒冷漠的眼眸盯向木阅微,却是另一番天地:轻浮蠢笨?她比十个你加起来都深沉狡猾,上次在赋花楼,倒是走眼了!
他冷冷盯着木阅微,见那张清艳冷静的脸此刻略微惊异,却绝对安寂,随他宛如剑气一束的灼人视线,渐渐转为沉思,却依旧毫无惧色。
魏无讳盯看她许久,才转头望向漠漠长空,淡漠道:“方才听说木小姐施予给舍妹一辆花车?”声音极为淡漠,淡漠里却有说不出的凛冽,每个字都寒意沉沉,云集为一整句话便含无形威压,令人毛发一紧。
云枫亦为之一凛,他确实想要随姐姐意图引出这人,引出来却觉得有些可怕,他下意识看了看兄长:姐姐拉他出来救场?可应付得了吗?
云衍神色无漪,他自是知道木阅微为何要突引此人出场,一者暂时岔开奕王和凌蓉公主的逼迫,二来可能之前受了凌蓉和魏小姐的胁迫现在借机发作,算是一箭双雕。不……云衍看着魏无讳那张酷寒俊逸的脸,追及前事,眼底浮出冷芒,心道木阅微这是想要一箭三雕!
木阅微暗道魏无讳这发自骨髓的酷寒之气比墨予珩那花拳绣腿的把戏,不知高到哪里去了。面上却浮起惊奇,眉头微蹙极为不解:“舍妹?”
魏无讳原本望天外的黑寒眸子若淬毒暗器,泛泠泠清光,又横飞回来撞入阅微眸中,却似疾击入水,不起微澜。木阅微面上只有沉静的疑惑。他寒漠深处几不可察闪过意外,随即略提声道:“魏舞!”声音一如既往凝寒,尾声略微轻扬,依然坚锐如冰。
小主,
魏小姐一直不知所措呆立人群,见魏无讳出头,顿时脸色一喜,但看魏无讳那张千年冰寒的脸,又一阵寒颤,听闻他唤小心翼翼走过来:“兄……兄长!”
魏无讳淡漠扫了她一眼,不知为何一眼就扫见那身被云枫誉为白布单的衣裳——之前他压根不留心外人穿什么,包括自己的义妹——他眉头微紧,旋即目光如刀:“木小姐方才说施舍了你一辆车,怎么回事?”
魏小姐本就心虚,在魏无讳目光下更是噤若寒蝉,极力分辨:“是她,是她送给我的。”
木阅微轻笑,眼底掠过冷嘲:“魏小姐说笑了。阅微与魏小姐素不相识,缘何赠与?”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她深知这魏舞本色厉内荏,只仗凌蓉狐假虎威,若凌蓉闭嘴呢?木阅微坚信此刻凌蓉会紧闭嘴巴,她可不傻。就算她开口,木阅微此刻也应付得了!
魏小姐:“你……你好阴险!”原以为她与凌蓉公主联手打压,木阅微只能吃了这个暗亏,谁想她当场一言不发,却直直戳到魏无讳这里来,还说是施舍,魏无讳素来傲气,众目睽睽,如何容忍这般折辱。
木阅微冷哂:才知道我阴险?晚了。
她转看魏无讳,语意冷冽声音却温和:“方才这魏小姐众目睽睽向我开口乞讨花车,本想不予,但魏小姐这装扮,看着极像街上卖身葬父的可怜女,阅微以为哪位小姐好心顺手买来带上准备回家做丫鬟,不想走了眼,她竟然是公子之妹。阅微不知,方才言语多有冒犯,甚是抱歉。既然是令妹,那我赠与便是,不言施舍。”
众人:你表弟说人家是裹着床单来了,你更阴,说人家是卖身葬父,你们够了!不过看魏小姐裹着的这一身衣裳,倒也……名副其实!等等,卖身葬父什么鬼?这木小姐胆子不小。
云枫听着低头咂舌,姐姐你好阴损,说是不言施舍,却处处提醒人家你在施舍,况且都施舍这么半天了,不提就没事了?估计魏无讳还没被人这么阴过呢。
又听木阅微不解道:“公子闻名天下,为何令妹有随处乞讨的恶习,难不成真是公子哪天上街拎回去的葬父女,好心认做义妹,她一时积习难改?这可不好,长此以往,公子令名染瑕,必为天下笑谈。”
魏无讳心机深敏,况也略闻魏舞所作所为,只是不屑理会,现在自是能猜出发生何事。只是木阅微这般当众一揭,事情就不那么简单。魏舞在外间,代表的是魏姓,包括他魏无讳。
最重要的是,木阅微不言抢夺,不若寻常女子以啼哭告状,她姿态甚高,句句言其乞讨,句句不离施舍,偏偏魏舞拿了她的东西,毫无辩驳之机。这是这女子最狡猾的地方。
若这事就这么了结,魏小姐向木小姐乞讨花车必沦为笑谈,丢人的是魏舞,且不止魏舞。看木阅微说什么,必为天下笑谈,句句似善意,句句藏机锋。
凌蓉更是在一旁怒不可遏,她不是没想过木阅微若回头告状将如何对付。无论她向谁告状,她都像对付瑶光郡主那样说赠与就是,说不定还能抹黑木阅微一把说她虚伪,前脚赠车后脚就告状。最坏的结果也就物归原主,反正已经羞辱完木阅微,她就算哭哭啼啼拿回花车也必是笑话。不想木阅微竟然这般阴险,她不告状,不委屈,字字句句只言魏小姐向她乞讨,她施舍了花车。现下凌蓉想帮腔都无法帮,难道能说自己帮着魏舞一起乞讨?当然不能不打自招说抢夺的,那说什么,说木小姐送的?木小姐人家现在正口口声声这样说呢,说自己赠送,却已经是另一番意味,只让魏舞羞辱更甚,根本毫无转圜余地。还有,明明是她命令木阅微作诗,怎么一转眼到这一茬了?
瑶光郡主不屑看一眼呆若木鸡的魏舞:木阅微的东西是那么轻易抢的吗?就你也敢抢她?只可惜无讳,不得不出面摆平,这事……棘手。事至此处,不能像木阅微所说那样赠与了之,然而就算木阅微没事人一样收回自己的车也不是解决之道啊。
却见魏无讳目光幽寒看着木阅微:“木小姐可能有所误会,想来木小姐有一辆漂亮的花车,得舍妹青睐,魏舞欢喜之下表达不清,她应当不是想木小姐赠与!”
木阅微暗叹魏无讳享誉大宸国四公子之一,果然应变机敏。面上却似不解:“那令妹是……?”
魏无讳道:“在下为舍妹买来一辆喜欢的花车还是应该的。虽然君子不夺人所爱,无奈舍妹真心喜欢,若木小姐真有心,无讳愿意购下那辆车,成全木小姐美意!”
木阅微却闪烁踟蹰:“阅微觉得……还是赠与魏小姐比较好!”
魏无讳看一眼木阅微的含糊闪烁,料她折腾这一场之目的就是想众目昭彰下,在魏舞这里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狠踩她一脚,所以一定要赠车了事。女子能有什么复杂心思?无非摆弄虚荣!倒是刁钻狡猾!她真是想得美,魏无讳岂能容忍她如此得意!况且这一脚踩的可不止魏舞。
小主,
他目如寒霜,语气坚决似铁:“舍妹绝不受赠与!”
木阅微无奈:“那我拿回来便是,权当没发生过此事,魏小姐未曾向阅微乞讨,阅微也未曾施舍或赠与,公子大可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