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是姐姐!”云枫先跳起来,被云衍看一眼伸伸舌头坐回去。
其他人目光也看向木阅微,略惊奇,略赞赏,略嘀咕,不少人都想起瑶京这些天的满城风雨,似乎都和这个木小姐不无关系,原来竟有如此锦绣才情,也堪配为将来的奕王妃了。一些嗅觉灵敏的不自觉就看向奕王的方向,善阿谀的甚至还含蓄地向奕王道贺——方才发生在墨予珩和木阅微和凌蓉之间的小波折,他们可不知情。
脸色最难看的就是奕王墨予珩,在苏砚眉说出木小姐的瞬刻,他宛遭晴天霹雳猛彻一击,整个人为之一黑僵在那里,脸色极为难看,阴沉的目光扫过远处的木阅微,几乎能喷出火来。听到那个为将来王妃的奇高才华向他含蓄道贺的人,更是倍觉是在嘲讽羞辱,浑身上下血脉都在膨胀,恨不得一脚将其踹飞。
然而羞怒已夸赏半日,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拉扯得五脏六腑一股邪火乱窜。真该死,本是想羞辱木阅微,结果丢脸的是他自己,她倒踩着自己的颜面趁机大放异彩。
凌蓉公主更恼火,竟然让那个破落户出尽风头。这恼怒蔓及旁边的白琳琅:“真讨厌,竟然是她。琳琅姐姐,那首诗为什么不是你做的呢,你看奕王哥哥很失望很不高兴。”
俨然已经有了问责的意味。
白琳琅一笑而过:“木小姐胸襟磊落,骨气奇高,那样的诗只能她做出来。”
但要说没有失落也不可能,素来现场吟诗作赋,她都是佼佼者,可是白琳琅清楚,就算再给一次机会,那样的诗她绝对写不出来,她缺少那样的清刚野性。可是木阅微同样拘步闺阁,何来那样的拔越气象?
她偏头看去木阅微的方向,却看见一张漫不经心又失落的脸——木阅微被苏砚眉的突然出声拉到最忧心郁闷的事情上,又是愧疚又是懊悔又是忧心,一时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做个安静的思想者。
却偏偏有人不放过她。
凌蓉公主挑拨白琳琅不成,不能在她那里同仇敌忾,憋屈的恼怒更是催肝折肺,忍不住怪声怪气道:“原来木小姐竟然有这等才气,能做出这么漂亮的诗,真是了不起!凌蓉倒是看走眼了。”
木阅微皱眉抬头,看到凌蓉公主又倨傲又愤恨又嫉妒的眼睛,加上阴阳怪气的语调,顿觉烦乱。她一点也不想搭理她,何况本就心绪不佳。
凌蓉却没打算放过,低头摆弄自己鲜红的指甲丹蔻,嘴角衔一抹冷笑闲闲道:“这首诗作得真好,本公主心情大好还想看,你就再给本公主做一首诗逗逗趣!”
她语气轻佻若驱使奴才,眼底是一抹高高在上的轻蔑,才华再高又如何,身份低微,还不是任她折腾?
木阅微眼底浮上一抹阴翳,晦暗不明,晦暗不明间一抹峭刻的幽冷无声地电闪雷鸣。她当然知道凌蓉故技重施,想当众羞辱她,若阅微在她如此****的言语下乖乖作诗,呵呵,那首诗呈现出的气骨就是一个笑话。
凌蓉吃定她不敢当众拒绝,就像方才抢夺花车不敢拒绝一样。要说这位公主完全无脑,那还真低看了她,在践踏别人这件事情上,她还真是才高八斗灵感迭生!
墨予珩本来目光暗沉,看凌蓉如此言行,眼神森冷一亮,转即笑道:“皇妹想要看木小姐做什么诗?”凌蓉素来肆无忌惮,让她去折腾着木阅微吧,自己顺水推舟就好。他当然深知凌蓉的意图,凌辱木阅微,他求之不得,完了随便轻责凌蓉几句了事!
凌蓉看奕王神色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她娇声道:“刚才我听见有人说,木小姐能一扫大宸国写秋天的诗歌的颓废之气,将秋天写的高昂,写的漂亮。还说木小姐骨气奇高,胸襟疏阔。我想,我想木小姐一定也可以用同样的骨气写花。这满园秋菊真美,木小姐如果能像写秋天那般霸气地写菊花,我就真心服气了。”
这个奇葩的主意惹的众人诧异相望:太随便了吧。木小姐已经写了秋诗博得满堂彩,甚至替尴尬的奕王殿下解了围。现在还要她花心思再写一首,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这位公主还说什么,写霸气的菊花?姹紫嫣红的花儿,一朵比一朵娇美,就算是傲霜风骨的秋菊,要霸气也是异想天开!从未有人见如此作诗。这个公主素来霸道倒是真的,但满园菊花何关此乎?
纷纷都觉得这个主意太奇葩。奕王殿下应该不会准允。
然而天下奇葩往往称兄道妹,一个宫殿屋檐下,公主抽风往往会传染皇子。墨予珩只假意思考一瞬,就笑了:“皇妹真是别有心思!这个想法很不错。”
云枫一听就要冲出去讲理,被云衍一把扯住。
云衍桀骜的修眉微微扬起,凤目深黑,面无表情,冷眼旁看这两个人看似正常的交谈。
不少人也已觉察出奕王与公主的双簧深意满满,替木阅微不平又不好说什么。却听奕王道:“木小姐,你再给本王和公主做一首若方才一般霸气的诗,必须以菊花为题!”虽是温和,但无形间已转为驱令,驱令的口吻极为自然,和凌蓉公主如出一辙。刚才她要众千金作诗的时候,可不如此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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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衍的粲然昳丽的凤目更深更黑,深黑处无声的暗影寂寂游弋,俊美侧脸如冰雕般冷凝,却仍是不动声色。
木阅微眼底的阴翳亦更为秾艳,从秾艳深处绽出峭刻的光。
她揉揉额头,略带歉意:“方才那个诗题有点难,真难。可这是长公主的寿宴,阅微为让赋秋诗调明丽点死了一片脑子。本就才华纤弱,为了那个题目,现在神思倦怠,恐怕不能如公主之意。非是不愿,实是不能。很抱歉。”
菇凉能力不足,写不出。你还能绑我?
墨予珩一听这话脸就青了:木阅微这明明是含讥带嘲,暗指他出了一个不应景的诗题。
凌蓉公主怒道:“木阅微,我和皇兄的话你敢不听?”
又来了!这位盛气凌人的公主翻来覆去就会那几个命令句式和那几个反问语气,然而在这个国度凭借她爹给的身份和这个命令句式她就能畅行无阻,碾压一切她看不顺眼的。
可是,也得看场合啊!
阅微恭敬道:“公主言重,阅微不敢。实在是力有不逮,还请公主见谅。”
她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温和建议道:“如果方才公主一开始就以菊花为题,让众小姐作诗,倒是不错的主意,想来会发现不少好诗。”
墨予珩虽然努力保持微笑,一张俊脸却几欲扭曲:这木阅微一个字都不说他的不好,却句句不离他选了那个诗题的失当,明里暗里机带双敲,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在场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偏偏她不着一字,言尽讥嘲,说的话旁人听还挺有理。谁也不能说有问题!
他看了木阅微半晌,突然笑了:“也就是说,本王和公主想要的这菊花诗,木小姐是做不出来了?”他语气缓慢随意,但只要长点心眼的人,没谁听不出来那刻意随便中的威胁意味。就好像烈日下的寒风,看不见,却砭入筋骨。
因这一句话,原本还算和缓的空气,直转僵冷。
木阅微也愣了一下,旋即颜色转常,眼底的冷嘲一如既往。墨予珩当她是三岁小儿,吓唬她?这殿下****习惯了,特别是在女子面前,以为凭着皇家的威压,她木阅微随他使唤。使唤不动他就不高兴。前世今生木阅微都烦这种人,动不动就施压威胁,还做出一副轻巧样儿,以为自己很酷,实际上不过是过早露了短裤,流氓行径!
木阅微破齿一笑,若春花绽冰,对墨予珩的威胁恍若未觉,温和的声音也带了一抹少女的娇媚,声音却稍微提亮:“殿下,阅微现在真心写不出来,不然公主有此意,自当效劳。方才公主一句话,我那价值过万的辛夷桂香车顺手就给了魏小姐,只为博得公主千金一笑。现在一首诗算什么,只可惜……阅微现在神思恍惚,力有不逮!”
她含笑说话,眼睛自然环顾四周,到云枫那里时闪了一闪。
云枫心领神会,加上本就震惊,木阅微话音刚落,他就惊声尖叫:“什么?姐姐,你的辛夷桂香车给了魏小姐!这怎么可以?”他的惊叫平地突起,众人本在关注场上对峙的二人,他这惊声一呼,他人闻声影从,瞬刻间旁人注意力就落在云枫身上。不少人纳闷地看着国公府的四少爷,不知他缘何如此乍惊。见过木阅微那辆车的人倒是心下明了,她的车因为公主一句话被送人了。
木阅微也愣了一愣,随即淡淡一笑:“哦,魏小姐说她喜欢!”只字不提凌蓉。
云枫不忿:“她说她喜欢你就给她,我这些天在家里天天磨着你给我,你怎么不给我?”
不待木阅微说话,他又灼灼盯着魏小姐,目光极为厌恶不服:“魏小姐,我也喜欢姐姐那辆车,怎么就被你拿了去!”
魏小姐本幸灾乐祸看木阅微和五皇子杠上,不想形势急转竟然提到花车一茬,还引出云枫这个小爆竹,在他那般盛气质问和浓浓厌恶的眼神下,慌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对着众人的视线满面通红。
阅微见此冷哂,面上却慌慌拦着云枫:“云枫,别闹!吓着了魏小姐。”
云枫偏不听:“不行,姐姐,我不服气!你不说清楚,我就没完。这魏小姐谁啊,你凭什么就把不给我的花车给了她!”
木阅微看上去极为无奈,无奈地语出惊人:“别闹了!其实主要是……她当众向姐姐乞讨。我打量魏小姐这身衣裳,觉得她家里经济条件应该不大好,很缺银子使,所以才当众乞讨。那花车姐姐就施舍了她。你每次出门碰到衣衫破烂的不也施舍人东西吗?”
云枫倒吸一口寒气,为姐姐的胆色叫绝,却是拼死演到底。他目不转睛盯着魏小姐,气愤道:“魏小姐,你是谁家的小姐啊,为何裹一身白布单就来参加宴会了,还开口向姐姐乞讨?害的姐姐看不下去施舍了她那么好的花车给你。既然经济条件比较窘迫,干嘛非来这里?算了,姐姐施舍了你,我也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