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盾笑道:“公子,龙坎船坞每个作塘上都有水闸,还有下滑水道。具体怎么操纵,还要请邓源先生来做介绍!”
宣诚和易坐一直没有讲话。虽然他们也生活在内陆大江大湖之中,可是,如此规模的船坞,如此多的海船,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早已是瞠目结舌。
苏瑞尚也没有讲话。他比任何人都要郁闷、焦虑。没有战船的海军能被称为海军吗?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皇上早日把银钱拨付到位,争取明年能够把大成海军船队建造完成!
一行人牵着马匹,顺着龙坎南礁的海边小路向海湾走去。
老远,有几个人笑着迎了上来,正是邓源和船坞的几个官员。邓源介绍,一个鸡皮鹤发的老者,是都水监官员车茗,负责制定造船计划,掌管造船业务。一个高胖中年大汉,是工部司官员鲁放,负责督查船务。一个瘦高条中年,是帮工指挥厅官员宇文东,负责监督造船工匠施工以保证造船质量。还有两个是作坊负责人,他们相当于前世的车间主任。其中,车茗是七品,鲁放和宇文东都是八品。邓源是志船,即设计部门的船样师傅,是匠人而非官员,自然没有品级。
另外,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是振涛营千总、从四品扬威将军丁强。还有两个身着六品校尉军官服饰的宁波、扈加。原来,振涛营驻守在石寨大港以及船坞,负责港口贸易安全以及船坞造船安全。之前,船坞的安全归兵部直属管辖。几年前,自从倭寇在殿州上岸,杀害殿州通判徐迪和将军夫人林簪娘之后,兵部将船坞的保卫工作划归殿州卫军。通常,六品校尉宁波、扈加常驻龙坎船坞,丁强的驻地在石寨港,今日是奉苏瑞尚之命提前来此迎接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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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杜诚的意思,邓谦只介绍了正三品英武将军苏瑞尚,其他人则说是将军的扈从。船坞来人只有丁疆认识杜诚。
车茗、鲁放、宇文东三人早就收到了圣旨和兵部、工部的文书,单等银钱拨付到位,就会为大成海军建造战船。所以,见到正三品英武将军,他们赶紧上前,给将军下跪叩首。苏瑞尚赶紧请他们平身。
丁疆见到女扮男装的苏澜,笑着直眨眼。
他们巡视的第一个地方自然是船坞。
因为是从北而来,所以他们首先巡视的是离他们最近的北一塘。
北一塘是四个作塘中最靠海边的一个。作塘周边有些树木,还有拴马桩,大家纷纷拴好了马匹。
车茗、鲁放、宇文东等人领着大家从侧门走进了船坞。
一进去,苏澜首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油漆的味道。只见一只跟“乘风号”差不多大小的船只上,有很多工匠正在忙着安装桅、帆、舵、橹,还有一些工匠正在给船只上漆。难怪有这么重的油漆味道。“乘风”号和“破浪”号都是二千石,看来这艘船应该也是二千石。
苏澜放眼望去,所谓作塘其实就是深挖在地下的一个长立方体深坑。这北一塘大约有四百多米长,宽约四十多米,深达十多米,周围塘壁都是青条石砌。塘中靠左侧有一个绵延的、巨大的、长方形的、由数百根直径一米多的竖桩和横梁搭建起来的架子,每根竖桩的间距约一米左右,架子高度约三米左右。这个架子,就是修造操作台了。目前,架子上有大大小小十来艘船只,都在定桅、刷漆。邓源介绍说,再过几天,这十来艘船都可以下水了。
苏澜好奇地连声问道:“邓先生,这里四个作塘都是这样的木制操作台吗?都可以同时生产十多艘船只吗?”
“之前全部是木制的。可是,大约五、六十年前,南一塘的木制操作台因为年久失修,坍塌了,后来就修建了一个石制的操作台。待会儿您可以看看。”邓源笑道,“不过,我们的四个作塘长、宽、深度都差不多,能同时建造大大小小十多艘船只!”
一个作塘可以同时建造十多艘船只,四个作塘可以同时建造四十多艘!这个产能是惊人的!
杜诚对闸门和下滑水道很感兴趣,于是一行人又来到进水口,也是出水口。苏澜这时注意到,作塘地面距离塘顶起码有十几米,四、五层楼高,为方便船只进出,进出水口更是券顶穹窿,高轩阔朗。因为此时正在造船,所以进水口,也是出水口的悬门,即闸门是封闭的。
苏澜还发现,作塘的四周是木栅栏墙,有很多门,此刻大多打开着。木栅之间,以及木栅栏墙与顶之间是半封闭的。那些裸露的地方既是用来通风,更是用来照明的。这个时代没有电灯,只能做成这种半封闭的,既确保安全、遮风挡雨,又能通风和照明。
车茗指着进、出水口悬门介绍道:“我们用上等生铁铸造了船坞悬门和起重绞车。悬门上镶铁耳,以方便环穿粗索。我们运用装了滚动轴的起重绞车,作为悬门起闭的工具,这叫滑车绞法升降船坞悬门。悬门启闭时,令旗挥动之下,工匠在杆上所装的同一个轴上,装上直径大小不同的两个滑车,使原动力一边,即人搬绞车的一边,转动较大的滑车,再由同轴上的一个较小的滑车转动,以牵动升降悬门的绳索,这样可以用较小的力量吊动较大的重量,使悬门很容易被升降起来,并移往他处。悬门开启,江水涌入船坞,船只浮起。从进水口也是出水口的悬门出去即可。悬门关闭后,塘内的水用水车车出。”
鲁放还道:“为了防止船只与船坞之间,或者船只之间发生碰撞,船坞的青石砌墙上还砸进铁钉,拴上铁链或者麻缆,用以固定船只。”
大伙果然看见船坞的青石墙上砸进许多铁钉。苏澜注意到,这些铁钉、铁链或者麻缆都有儿腿般粗壮,显得格外结实、牢靠、稳固。
“不过,船坞悬门船闸的修造和运行成本很高,而且需要严格的维护人员和启闭制度,靠民间力量难以完成。”车茗继续道,“所以,船坞一般都是官营,或者是官民合营。”
苏澜又问道:“修好的船只是等到一起同时下水吗?”
“如果彼此完成时间差不多,可以攒在一起下水。”
杜诚了然,不住点头:“下水滑道又是怎么回事呢?”
车茗带着大家来到操作台旁边。苏澜注意到,操作台的右侧原来是坡式的,有一个倾斜的横向滑道,缓坡末端,在距离塘底大约一米半处突然中断成垂直角,这样船只在推力和重力等作用下,顺着横向滑道滑入水中。
苏澜看了后笑道:“船只从操作台上挪到滑道上,又从滑道上滑到水里,可不简单啊。你们用了什么方法?我猜猜,应该用了滑板?滚木?该不会还用了稀泥和油脂吧?”
车茗眼睛一亮道:“还真是用了滑板、滚木、细沙和润滑性良好的稀泥、油脂!当然也少不了人力拖曳下水。”
邓源也道:“……操作台上已经造好的船,若需要提早下水的话,就可以用横向下水滑道来下水。这种方法,注入作塘的水可以不用那么多。”
想到空间里的那些宝贝,苏澜不禁微笑。滚木的方法对船底有一定的磨损,前世应该是用气囊这种软体材料来代替滚木,以减少船底的磨损。当然,如果自己提供一个小孩的滑板车,然后弄一些轴承,相信船坞的能工巧匠们能够做出更加精密、先进的入水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