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人群里的袁举人和黄眀也跟着哆嗦。
前者是激动,他一向以被埋没的大才自居,如今一个活生生的皇帝路过他面前,怎能不生出蹿到前头将自己所学悉数一展的冲动?
此刻的袁举人便譬如某些落魄文人诗词中那老死后宫,夜夜烛泪到天明的白头宫女或是嫔妃,又是欣喜又是惶恐地巴望着自己能得到皇帝的垂怜。
那些缠绵悱恻的幽怨词句中的“怨妇”,实则是一个个不得志文人的自比,自古以来中原臣子就爱将自己与君王比作夫妻关系,爱来爱去怨来怨去,酸得淌水阴湿发霉,作为自认的怀才不遇的大贤,袁举人自然也没能逃脱此列。
若不是忌讳皇帝身旁那银甲闪着寒光的威武壮汉,只怕他现在已经飞扑上去,跪伏在皇帝那玄色常服的衣角边上,如最乖巧的家犬般翻出了肚皮,用尾巴来回狂摇着扫地了。
与袁举人完全相反,黄眀浑身颤抖个不停则是因为他在害怕。
作为一家子人溺爱出来的好金孙,他别的事情可能不明白,但他实在是太懂一个大家长铁了心要偏爱某一个人时的那种,犹如铜墙铁壁般的护佑了,不止可以把里头的宝贝护得滴水不漏,还能把外头敢对宝贝有非分之想的人全部碾成糊糊。
此时此刻黄眀的糊糊脑袋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万一皇帝是来给林翘撑腰的怎么办?
他那么宠爱谢皇后,连谢皇后与前夫的孩子都愿意容下,这般大度,就更别说皇后的表弟,或者更加无害的表妹了......万一,万一......
黄眀本能地不敢细想下去,只下意识地去拉了下袁举人的袖子,却被已经陷入狂热的后者毫不留情地甩了开来。
由羽林卫与宦官们护着的皇帝,走到贡院张贴行卷的那几副牌子跟前转了一圈,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随侍在侧的李宗问道:“朕险些忘了问了,三日之后便是殿试,你们不在家里好生备考,聚在此处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