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得酷似圣人年轻之时,一直怀疑自己是圣人的私生子,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因此而得到争储的资格,这便是体统。
“此事不合体统啊。”李珍喃喃道。
“歧王。”杨洄轻轻拉了拉李珍,小声道:“反对吧。不能让他轻易就得了郡王爵。”
李珍沉吟着,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有人惊呼着指向了光泰门外。
“那是什么?!”
一众宗室们转过头看去,远远地,望到了浐水对岸,有叛军的哨骑出现了。
那些哨骑显然也望到了浐水西边堆积的尸骨,先是大为愤怒。之后,他们望见了光泰门没有关,惊喜不已,吹响了号角,催促更多的叛军过来攻城。
很快,有更多叛军哨骑赶到,径直泅水往城门冲过来。
“关城门啊!”李珍大为惊骇,连忙喊道。
李琮回头看了一眼,却是若无其事地道:“我有禁军将士在此,区区几个叛军,岂能攻来?继续册封,李倩,还不领旨?”
薛白遂缓步走向那传旨的宦官。
众人不论是赞同或反对他封爵,此时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件事上,全都盯着城外,眼看着那些叛军渡过河,准备向这边杀来,遭遇城头禁军的箭矢。
他们只想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希望薛白的动作快一些,更快一些。
终于,薛白双手接过那卷轴,朗声道:“臣,领旨谢恩。”
“恭喜北平郡王,这是你的绶带、鱼符,以及制冕服的布料。”
“谢陛下恩典。”
薛白很平静,这一刻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名义。
可对于很多人来说,却是对大唐宗室又多了一份信心,或者说,多了一个可以选择的对象。
“杀进城去。”
随即响起的是叛军将领的高呼声。
长安被围以来,宗室们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危险离他们如此之近,不少人纷纷嚷着该退回城内了。
“怕什么?!”
才被封为北平郡王的薛白手里还捧着圣旨,却是鼓舞着人心,道:“我等今日既是来庆功的,便该再挫敌军的威风,请诸君与我一道登城头,击退叛军。”
“什么?”李珍讶道:“疯了不成?我们可都是宗室。”
“是啊,殿下在此,诸多宗室在此,万一叛军杀进来一网打尽,大唐社稷可就完了啊。”
他们当然是不愿意,然而,随着薛白当先登城,他们身后的禁军竟是举着长戟“请”他们上城头一观。
城头上的风呼啸而过,李珍放眼看去,浐河对面已出现了大股的叛军,看到了大开的城门,欢呼着,带着可怕的杀气向他逼近过来。
“贼兵主力来了!”杨洄惊呼道,“薛白是要害死我吗?!”
他吓得惊慌失措,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担忧喊出来了,其实他根本就没问薛白,没想要听到回答。
然而。
“那不是叛军主力,目测只有两千余人而已。”不知何时,薛白已走到了他身后,随口回答着,还拍了拍杨洄的肩。
杨洄以为薛白要把他推下去,如遭电击,再回过头来,脸上已毫无血色。
“我们是来庆功的,那便要拿出气势来。”薛白道,“诸君皆是大唐宗室,今日恰逢战事,何不擂鼓助阵以激励将士?!”
他说着,转头看向李珍,朗笑道:“听闻歧王的鼓打得好?”
李珍确实是擅长羯鼓,但学来是为了能更像圣人的风雅潇洒,不是来给军中贱卒助兴的。此时被薛白逼迫,不由大为不快,但鼓槌已经递来了,他只好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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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他打的是《破阵乐》的节奏。
薛白听得满意,又道:“杨驸马?”
“我什么也不会啊。”杨洄急道,他看到浐水下游已经有叛军渡过河往这边杀来了。
“那就喊!”
“喊?喊什么?”杨洄额头上汗水直流,忽听到士卒们正随着《破阵乐》的鼓声在唱着军歌,遂也高声随着大喊。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
“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薛白竟还是不满意,拍了拍杨洄的背,道:“大声点。”
杨洄无奈,只好努力不去看那越来越逼近的敌人,用尽全力地大喊道:“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他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双手紧握,脸色通红。而喊完之后,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没有原来那么害怕了……
军歌嘹亮,随着风飘到了浐河的对岸。
崔乾佑策马而来,也听到了唐军的军歌,不由自主地嚅嘴跟着哼了哼,因他从军之初,也曾是唱着这样的军歌讨击外敌。
“狗屁‘共赏太平人’。”他终是骂了一声。
待驱马到浐水边,他眯着眼看去,只见城头上红红紫紫,竟站着许许多多的大唐勋戚重臣。
他皱了皱眉,找过哨马,命他们去打听禁苑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便听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