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押了口茶。
没有回答刘仁轨的话,而是反问道:“刘中丞,可有什么好法子?”
刘仁轨笑了:“张主考,还是不相信正则?”
张楚笑而不语,就静静望着他。
刘仁轨叹了口气,拍了下衣袍:“正则虽出身于尉氏刘氏,但,自幼孤贫,只喜读书,后来啊,在家乡颇有名望,恰逢乱世,幸得太上皇垂青,走向了这身袍子的路途。”
“正则一路走来,除了感恩于太上皇和陛下外,不欠于任何人。”
“张主考乃为朝廷做事,正则今日得以辅佐,自也是心中,只有公正,毫无其他。”
“当然,若是张主考愿信,正则感激,也好为太下寒门平民读书人,做些事情,若是张主考不信,正则可从现在起,不再踏入科监署大门半步。”
刘仁轨言之坦荡,端坐于案桌之后,身子笔直,有古贤逸风。
张楚随意双腿交叉,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撑着身子:“刘中丞,某家还是那句话,不知刘中丞,可有什么好法子么?”
刘仁轨一愣,深深望着张楚,沉默数息,直言道:“张主考,这里的情况,正则不说,你应也清楚。”
“除了咱们两人外,怕皆是身负背后世族高门之嘱托,就算是偶有几位官员出身寒微,可也早就已经投诚于高门之下。”
“现在距离秋闱,还有二十五日。”
“试题已定,试卷正在赶工。”
“但,科举之榜,怕是早就清楚了,或许现在就罗列于某位高门之内。”
“想要一扫弊端,就必须要釜底抽薪,绝对不能有半寸侥幸。”
“改试题,换试卷,这是最最基本之策。”
“不然,上等考生,收上来的试卷,不知是哪位贤者所答,中等考生,心中已经背诵答案,自己抄写,而那些下等考生,就算皓首穷经,却又怎能比得过他们呐?”
“但,这还不算完。”
“阅卷者,皆是暗藏行卷于自己的学子,亦或者,有高门所打招呼的行卷学子,就算前面出了意外,但也可观其姓名,直接更改替换。”
“哎!”
“行之难难啊。”
刘仁轨说着说着,便是叹息一声,脸上自己都露出了绝望。
他拿起了茶杯,一口饮尽,把自己心中的退意,多少遣散了些。
“如此科举,正则痛心啊。”
“不以学识,却看出身,和当初陛下所立之初心,大相径庭。”
“年少时,兵荒马乱,各方皆求贤若渴,正则才有了出人头地之机会,若是把正则放到现在,怕是也会被深深压在擎天巨石之下吧。”
刘仁轨摇摇头,声音悲伤无比。
这是对自己无能的怨恨,这是对自己明知世道不公却无可奈何的叹息,这是对天下寒门平民读书人毫无出头之日的无奈。
张楚放下了茶杯。
正了下袖子,也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