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氏回到自个儿院子里时,陆骏亦回来了。
桌上摆了一盘松子,已是叫他剥着吃了一小半,手边堆了不少壳。
见桑氏回来,陆骏笑着问:“这些松子是新买的?个头大,味道也不错。”
桑氏落座:“世子喜欢就好。”
“喜欢,”陆骏手上没有停,“好些时日没有吃了,平日没想起来,刚看到这一盘就忍不住。”
“吃着好,再使人去买。”桑氏与他添了盏茶。
陆骏没碰茶碗,不多时剥了十几颗松子仁,示意桑氏伸手。
等她依着摊了手,陆骏将剥好的全放了上去:“我给你剥,省得你弄脏了手。”
桑氏展颜一笑,没跟丈夫客气。
“母亲喜欢吃松子,我小时候常常给她剥。”陆骏一面剥,一面自夸。
“是嘛?我刚给秋碧园送了一包过去,”桑氏心念一动,建议道,“世子是不是许久没与侯夫人剥松子了?不如一会儿剥一小碗?”
陆骏颔首:“这主意不错。”
不过,这一碗松子仁,今日没有剥成。
几个好友寻陆骏吃酒,催得急,他便起身去了。
没成想,刚到自家轿厅,先听到了一声“大舅哥”。
陆骏一愣。
印象里,这不是能落在他身上的称呼,可轿厅里也没有旁的人。
下一瞬,一人到他跟前,再一次唤道:“大舅哥。”
陆骏上下打量他。
这男子二十出头模样,比他矮了半个头,五官长得还算中规中矩,就是脸上讨好之色太重,落了下乘。
“你是……”陆骏迟疑着。
“大舅哥,我叫许富德,是您刚认回家的妹妹久娘的男人。”
陆骏的眉头狠狠一皱。
从陆念把人接进来后,陆骏只见过柳姨娘,还未曾见过身体一般、只在自己屋里待着的久娘,更别说久娘的丈夫了。
他早认定了久娘是同父异母的妹妹,还与桑氏私下说过“父亲当年做事不厚道”,可对于久娘的丈夫……
陆骏不怎么能接受。
尤其是今日一照面,这许富德一股子的市侩气。
可总不能直接把人撵了吧?
陆骏又深深看了许富德两眼,暗暗宽慰自己:皇帝都会有几门穷亲戚,他陆骏有个拿不出手的妹夫也不稀奇。
“我赶着出门,若没有要紧事,就先不聊了。”陆骏道。
许富德惯会察言观色,一看就晓得陆骏不满自己。
但他是个胆大的,并没有退开,而是认认真真道:“我想与大舅哥说说久娘的事。”
陆骏顺口问:“她怎么了?”
“久娘如今还跟着她那便宜爹姓王,但她既已经回府,何时把姓氏改回来?”许富德陪着笑,道,“大舅哥,自打我们住进府里,也就岳母、哎,姨娘,往后得唤姨娘,只有姨娘给两位侯夫人敬了茶,认了认府中人。
岳丈大人公事繁忙,这么多天也不曾来过英园,久娘都没有叫过一声‘父亲’。
她自小身体差,多在家中休养,性子内敛;姨娘也是不争不抢、老实巴交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外头吃这么多年苦头了。
岳丈大人不来,姨娘不好去打搅,她也不会主动寻侯夫人说这事儿。
我是那个脸皮厚的,想着如此下去不是个事,特特与您提一提。
主要是,久娘那个便宜爹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日不让久娘姓陆、与那姓王的割开来,谁晓得那王八蛋会寻什么麻烦!”
陆骏的眉头几乎皱成了川。
许富德这谄媚的态度让他越发烦闷,偏说的又的确是正经事。
久娘既归家来,自没有再与外人姓的道理。
养在外头时也就罢了,现在都不改回来,实在对不住久娘。
对这位幼妹,家中亏欠太多了。
这个他十分看不上的妹夫的存在,就是自家对幼妹亏欠的证据。
“这事我会与父亲说,”陆骏顿了顿,才又阴沉沉警告道,“你初来乍到,但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要是叫我晓得你在外头拿定西侯府女婿的身份作威作福,那等着瞧!”
许富德一听这话,赶忙表忠心:“大舅哥放心,我这人最晓得分寸。”
等陆骏走了,许富德揉了揉自己笑得发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