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侯默默垂下了手。
虽然不爽那果茶的事,但他真没想一巴掌把人拍倒。
冯侍郎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这么多人看着,不像他力大无穷,反倒像是他欺负人。
堂堂一品侯爷,皇城门前,他至于欺负个侍郎吗?
“冯大人,我看你面色青白、脚步虚浮,是不是有恙在身?”定西侯忙抬声找补,“轿子不及马车方便平稳,我把马车借你,你赶紧去医馆。”
说完,定西侯招呼自家车把式。
冯正彬好不容易在下属的搀扶下稳住身形:“不劳侯爷,我没有大碍。”
“不客气、不客气。”
定西侯嘴皮子快。
交代车把式送人,又请知客僧也一道上车,再让两个下属官员也随车跟着。
至于他自己,老当益壮的,走两步就赶到医馆了。
车把式见自家侯爷待冯大人这般客气,好言建议:“侯爷,车上有热茶,让冯大人喝两口缓一缓?”
“好。”定西侯说完,探身子去马车里拿。
他喜好散值后来点饮子,车上就常备,放在车厢内的架子上,冬暖夏凉。
拿到手上,他一边开盖子,一边热情道:“冯大人来来来,喝点温热的、人也舒服。”
边上,车把式点头道:“小的出门前、表姑娘才送来的,说是下午刚刚熬煮好。”
定西侯按在盖子上的手不动了。
阿薇送的,难道又是那果茶?
他瞅了冯正彬一眼。
冯大人见风倒,再喝口果茶、吐得昏天暗地,吐出大毛病来,他们陆家赔还是不赔?
不赔伤同僚情谊,赔了很是憋屈!
再说,冯大人欣赏不了这美味果茶,他还不想暴殄天物呢!
冯正彬几乎在听见“表姑娘”三个字时就腹中不适了:“不、不用,那是特意给侯爷备的……”
两位下属先前喝过果茶,只觉口味清新、十分喜爱,并不晓得其中弯弯绕绕。
此刻一听,一左一右赶忙劝了起来。
“冯大人,您身体不适,还是莫要逞强,受了侯爷的好意。”
“是啊,大家同朝为官,都是同僚,关心同僚理所应当,今日若是下官发病,冯大人也一定会送下官去医馆的。”
“我们都尝过侯府表姑娘的手艺,您上次不也说好喝吗?”
“下官先扶您上车去,您缓一缓、喝口热茶,很快就到医馆。”
冯正彬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
他若一味拒绝,只会叫人视作“不知好歹”,且他的确无力单独离开。
他又实在不想碰那果茶,干脆就想听了下属的意思先上车去,等坐到车上,他不想喝,难道还能灌他喝?
可他的想法,却不是定西侯的想法。
定西侯一听就急了。
上车后缓缓再喝?
万一又吐了,脏的是他陆家的马车!
那还不如吐地上呢!
定西侯压根没有想起来还能不给冯正彬喝,直接就打开了盖子,暗自想,若真是那果茶,就当冯大人倒霉吧。
人人都喝得,就冯侍郎喝不得,肯定不是阿薇的错!
盖子一开,果茶香味飘散出来。
冯正彬甚至来不及屏息,那味道就霸道地冲入鼻腔,涌入五脏六腑。
浣花笺,往生牌,写过的字帖,金氏灿然的笑容与失去血色的面庞,无数的画面在他眼前飞旋。
腹中翻滚起一股热烫,他根本克制不住,热烫像是一团火,灼烧他的喉咙食道,刺激得他哇得一口吐了出来。
直到吐到只剩黄水,冯正彬也没有缓过劲来。
两位下属面有菜色,无声骂娘,却又不好躲得远远的,依旧得摆出关切上峰的模样,将冯正彬从一地腌臜旁扶开。
冯家的轿夫也过来了,面面相觑。
定西侯身手敏捷,第一时间就躲开了,还默不作声重新盖上了盖子。
都吐干净了,应该不会再毁马车了吧?
“冯大人,你病情似乎不轻,”他咳了声清嗓子,“还是先去医馆吧。”
冯正彬软绵着身体,几乎是被下属半推半架着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