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还是你跟我说的,只要没人监管,在封闭的乡村里,宗法乡老又要卷土重来。”丈夫用手捏了根咸菜扔进嘴里。
秦敏突然福至心灵:“……是,是这个道理!”
她惊道:“我一直以为,宗法乡老都是男人……”
以前宗法乡老的得利者都是老一辈的男性,她便一直以为,哪怕年轻人想要从中再次得权,那也是年轻男人,从未考虑过女人——毕竟在村子里,男人们依旧是恐惧女人得权的,倘若他们有选择,也宁愿吃糠咽菜都不肯让自家媳妇出去做工。
秦敏想起张梅,张梅是十里八村地位最高的人,即便在镇里也有几分人望。
毕竟她是在大同府那边当吏目,宰相门前八品官,再是人微言轻,回了这里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而两相对比,她反倒在老家才能品尝权力的甘美。
想要品尝这种甘美,必然伴随着对底层人,对“奴隶”的压迫。
没有人下人,哪里来的人上人?
“不吃了!”秦敏立刻去穿鞋,也不顾自己的脚还湿着,“我去见镇长,你早点睡,恐怕我今夜不会回来了,咱们说的话你出去别说漏嘴了。”
丈夫没明白妻子想通了什么,但看着妻子狂奔而去的背影,心里很是得意。
他一直以为妻子不是真懒,而是没有机会发挥自己的长处,在他看来,妻子本性是好的,是善的,是肯为民请命的——他受苦的时候一直盼着遇到一个好官,有了当官的妻子后,便把这种期盼转移到了妻子身上。
而奔向镇长住所的秦敏则是一阵心惊肉跳。
倘若她的猜测为真,那张梅要做的不止是掩盖一个扫盲老师的死。
她要做的是创立新的宗法乡贤制度,那是千千万万小有所成的吏目,是新制度的权力获得者和旧制度的融合,是更新,更大,也更可怕的怪物。
可怕到或许张梅自己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