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到底是疯得太厉害了,不过半个月,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原本只是嘴上发疯,如今见人便要厮打,老爷太太在屋中商议了一夜,便唤来管家和婆子,叫他们挑个好时候,悄悄把人送到庄子里去。
至于赵姨娘在庄子里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他们是不管的。
总归人没有死,那良心就还过意得去。
钱姨娘得到消息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兔死狐悲,她没有孩子,在这个家里没有根基,说不准什么时候她扛不住了,也要被送去庄子。
庄子在城外,大片良田,但家中主人一年半载都不会去一次,甚至管家也不会去,打理那里的是家中的世仆,乡下地方,没太多的规矩,一个妙龄女子过去了,半夜被人爬了墙,被糟蹋了,自个儿都不敢说出去。
这也就罢了,被欺负,干重活也不消说,但要是被克扣口粮,吃馊饭也吃不饱,那可怎么办?
一生全没有指望,只能等着哪一日被无常们勾去魂魄,死的悄无声息。
如今她还能笼络太太,可太太手里能用的人太多了,不说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就是原本府里的丫鬟小厮,哪一个又不想到太太面前去冒个尖呢?而她又没有什么本事,管家帮不上太太的忙,生儿育女也没生出来,娘家也没什么用——在这个家里,她实在是个很没用的人。
钱姨娘在床上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也紧皱着眉头。
姨娘们的日子是不好过的,太太好歹有个正室的身份,即便被冷落,总归是不愁吃喝,要是实在无聊,依照规矩礼法,也能从妾室那里抱一个孩子自己养。
但钱姨娘知道,自己是过不上这种日子的——倘若太太哪天看她不顺眼,不用太太发话,下头的丫鬟小厮和婆子们就能磋磨死她,甚至不用什么精细的法子,只要大冬天叫她不小心淋一场雨,她死都死得稀里糊涂。
赵姨娘的话自然叫她生气,但生气之后就是浓浓的惶恐。
她靠自己是不能立足的!这是叫她最恐惧的地方,她无论怎么巴结,怎么讨好太太,都决定不了自己的未来。
这种恐惧越来越重,钱姨娘忍不住深想,天下的女子都是如此,无论她们多么手巧聪明,她们的命运都不会因此有什么变化,那么多年幼的女孩被卖进楼子里,是她们不够听话懂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