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姓田,和许多带孩子的寡妇一般,平日没人会叫她的名字,只叫她阿大娘,后来有了孙子,又叫牛丫奶,活到有了孩子有了孙子,仿佛就没了自己。
不过乡下都是如此,田季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算上了扫盲课,她对自己的名字仍旧没什么概念。
后来还是进城做工,城里的工人都是直呼大名,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自己的大名——只是解释不了来历,毕竟乡里少有起季这种单名的,多数都是牛蛋鸭蛋,还有按照月份起的,父母稍微用心的才会去城里找个秀才帮忙。
田季运气还好,丈夫死的时候儿子已经大了,已经张罗着娶妻,家里的田就没被亲戚抢走,再后来女大王来了,那时候她大孙女都有了,儿媳与儿子又是青梅竹马,儿媳也就没有因此离婚。
一家人的日子除了穷了一些,但也算和乐。
尤其是在她也在城里找到活以后,穷也不再是问题。
家里的孩子都能送去读书,纸笔书本也便宜,且孩子都好学,成绩很不错,她只操心孩子们吃的好不好,别的几乎是万事不过心。
“到了城里,给你们买糖葫芦。”田季背好背篓,又给大孙女背上一个小些的,然后招手喊来孙子,把小孙女放进孙子背着的背篓里,叮嘱道,“进了城可不能跟着别人跑,晓得不?被抱走了就没饱饭吃了,还要挨打。”
孙子点点头,他咽了口唾沫问:“奶,进城吃包子。”
田季笑道:“成,一人一个,给你们爹娘也带。”
大孙女颠了颠自己的背篓:“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大孙女已有十二,她懂事得早,说话做事有时候都像个成人。
“要是卖得多,咱们就能多买些肥土,明年收得更多。”大孙女很有成算,“奶,不然咱们买果苗,就是先头的果子不好吃,卖不出去,也能自个儿做肥土。”
田季笑道:“那才多少?再说了,这也不用买,等我去你姨婆家要一颗小的。”
田季摸了摸大孙女的头:“咱家大丫头有本事,说不准将来去当农先生,奶就能享着你的福了。”
“我也当农先生,我也让奶享福。”孙子忙喊。
坐在背篓里的小孙女也奶声奶气地喊:“奶享福!”
田季乐不可支,笑得身体都忍不住摆动:“好好好,奶享福,奶就等着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