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叫老三去你就叫他去?!”
妇人撂下碗筷,作势撸起袖子:“我同他辩一辩去!上回抽丁抽走了老大,这回连样子都不做了!”
“你去辩?辩什么?!”夏老六冲她吼道,“家里这么多张嘴,还管不管了?!”
妇人扶着门框,她好不容易挺直的背重又弯了下去,僵硬地转头后问:“我怎么嫁了你?!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个孬种!”
夏老六没回话,他味如嚼蜡地吃着野菜,桌上的孩子们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媳妇们更是连头也不敢抬。
夏三忍不住说:“不就是修路吗?就是苦点累点,干不死人。”
妇人冷笑一声:“抓丁抓了我家老大,修路送我家老三,咱家男人死绝了完事!”
“那老不死的就逮着咱家欺负。”妇人指着大媳妇,“上回说只要老大肯干,就送鸡蛋小米来,好叫金花下奶,他送了吗?!”
夏老六放下筷子:“陈秋菊!那你说,咱家能咋办?全是小娃娃,打得过还是吵得过?要是被从村子里赶出去,全家一起去死吗?!”
“夏富贵!”陈秋菊喝道,“往日我没主意,我不跟你争,如今我有主意了!”
“咱们老三生得最高最壮,凭什么一辈子在这村子里头给他那几个堂兄弟当牛做马?兄弟?我呸!你那大哥素日有把你当个人?”
“你自己一辈子给兄弟当狗,别想拖着老三一起。”
夏老六看向自己的三儿子,夏三没有说话,但父子俩四目相对时,夏三偏过了头。
夏富贵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四个儿子只活了两个,大儿子被征丁后了无音讯,说是两个,也只剩了一个。
两个女儿都嫁了外村人,灾荒年间便失了音讯。
按理说,夏富贵应当是娶不上媳妇的,他生得丑陋,又个头矮小,地里的活干得甚至不如老人,是年长他二十多的大哥出钱给他盖房,才叫他能娶上媳妇,混口饭吃。
长兄如父,夏富贵那时真把大哥当亲爹一样敬着,亲爹死了,大哥就是他爹。
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夏富贵也说不上来。
村子和土匪有了往来,村里的后生年年都有几个要上山,偶尔下山就带些金银下来。
大哥让他做的事越来越多,村子的后生被土匪害死了,他们还要帮着土匪遮掩,否则村民恐慌起来,恐怕他这个村长都要被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