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囊中羞涩,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礼给人家吧?”
“有来有往才叫人情不是?再说人家吐珠玉凰红锦能缺什么宝贝?你别说,还真不如上门问问人家有没什么仇家来的利索。”
青衣忍俊不禁,憋不住笑,双手托住神白须的脸,又揉又扯。
“倘若我还是那青剑门高高在上的陈拾玉,你神白须怕不是要携礼来嫁,做那赘婿?”
“小子能攀上青剑门这种名门豪宗也算是三生有幸,更何况贵千金如此倾国之资,做那赘婿都似天上人间。”
“更何况我还不是。”
神白须被青衣捏着脸却也谈吐清晰,他抱拳拱手笑道。
饶是青衣也被他逗的桃花枝颤。
“那……就看在你讨我欢心的份上,我送你个顺水人情。”
说着,青衣缓缓起身,只见她抬手一挥,不知是哪里听诏而来化形的一柄长有四尺裹着白布形似是一柄长剑的物件放置在桌案上。
神白须眉头一挑,起身。
青衣点指划开那白布的包裹,躺在里面的赫然是一把长剑。
长剑剑身青墨色,上有玄金纹路,雕画不知是何种符雕,剑锷绣花,木质却与剑身融为一体,剑柄缠着桔梗带,化蝶成两条。
长剑在面世的这一刻,剑身光泽闪闪,灵动如碧波微漾,青衣屈指轻轻一点,剑身由墨色转殷红,纹路成花,浩然之气迎面而来。
“天剑‘万年木’,两百年前剑豪宋归所执,在群锋问芒的问道之争上输给我留下的。”
“宋归宋往之算得上年轻一代的天剑魁字辈剑首,英气非凡,卓尔不群,万年木为他修成的天剑,浩然气玄,同一代里可谓平视风云。”
“只不过在势之一道上弱我一剑,遂投剑认输,说来这人也洒脱,大袖一甩,说是回乡下种田去了。”
青衣指了指万年木长剑,看向神白须,她的意思是,可以用这把剑当做回礼。
“这种级别的器件你也舍得往外送啊?”
“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诸如这类,当年在青剑门群锋问芒的会台上数不胜数,恐怕时至今日也没多少人能取回去吧。”
“你要是稀罕,我挑些好的给你摆弄,反正与我而言都是些破铜烂铁,你要是开心,我给你整些能够调换乾坤天地的法器耍一耍,这些东西,都是打打杀杀用的,晦气。”
“且不说那记载经略山海绘图的浮沉诸世卷书,就论那同意圣掌中山河媲美的化象图,万般灵珍千般奇稀,纵使是一方天地也比不得其精彩。”
“又比如那含纳天地二气日月之华光的臻彩匣子,涂抹星灿,徜徉星海,可引下天河之水为杯中琼浆。”
“你若是都不喜欢,就试试那星宿天至宝探穹,那是一对玉石相击如翠的玉镯,戴上它可拟定浩瀚绚烂星辉,布罗天幕星群,摘星捕月,尽在掌握。”
青衣眨了眨眼看着神白须,她是真的想拿出来那些她觉得没什么用可在别人看来是无价之宝的器件让神白须摆弄。
这些东西,放在任何一个国家,一个组织,都可以让那些站在最顶尖的组织抢的面红耳赤你死我活,却都被青衣扔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饶是爬满蟑螂生遍蛛网她都不会多看一眼,要不是神白须提起,恐怕沉珠沙海。
拿这些能够轻易更改天地秩序与山川大地的圣器做玩具,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暴殄天物的暴行了。
而在她看来,天下至宝都不过身外之物,唯有眼前的神白须才是真的掌上明珠无价之宝。
“也不知道这些个宝贝器件的原主人在听了你这话之后会不会愁的吐血,也是令人唏嘘,如此天戈地武,在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强者面前也都成了摆设。”
“不得不让喟叹人之渺小如沧海一粟,纵使万般入海流也都只是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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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有本事赢了我,那心禄,送你又何妨?诸如这个高度的修者连这点气度都没有,如何成大器?”
“但论雨谷一役也仅是平分秋色,算不得你赢了我。”
青衣双手抱胸一撇,神白须气笑。
“但是我赢了位国色天香的俏佳人啊,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赢?”
“会不会在那些个珍器如己出的修者眼里,手中名剑就是一见自难忘的天香国色呢?你这可是棒打鸳鸯了。”
“好个登徒子,这么流氓的言稿也敢措辞,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青衣就抬起双手扑了上来,笑着扯着神白须的脸,两人一来二去,只觉得是鸳鸯戏水,天仙作对。
“这礼我就是收了,却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红锦的恩算是还了,可你这儿的呢?我该用何等的物件才能还?”
神白须看着眼下手中长剑万年木,又看向青衣。
她有万般珍宝,却以他为重,在外人看来这是显而易见的,唯独他自己看不出来,到了这里,也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可青衣转念又一想,他是西方人,所受教育所经人事,皆有不同。
又在金簪银簪那里打听到他是游牧民出身,是一个跟随自然环境迁徙,注重群体生活与团队精神的民族。
在他的传统观念中,会不会是哪怕是再亲再爱的人之间,都也有需要偿还彼此恩情的传统呢?
链接他们的并非血亲的血统,而是日夜相处的情感和与生俱来身份的责任。
他毕竟是外人,走入这个国家就要入乡随俗,是新的体验却也是约束,而她,也没见过属于他的那一片天地,更别说孕育了他的初生之土了。
而早在琉璃河事件之前,她就听闻了哈克维山脉的变动,那个被称为翠绿之原的平原,终年被白雪覆盖,在他的回归后,终于抹去寒冷的寂寥。
她的人生在与他相遇之前又何尝不是如哈克维山脉一般,在隆冬中潦倒。
所以她努力试想,他穿着一身羊皮大袄,披着绒制的披风,带着羊毛缝制的毡帽,踩着靴子在满天飘雪的大风雪中穿行。
在夜晚的篝火旁捂手哈气,在星夜的极光下安睡,他手提油灯,在一个个良夜同羊群围坐篝火,讲述一个个故事,伴着羊群入眠入梦。
他会驰骋缰绳,纵身上马,在一片白皑的雪地上俯瞰万里山地,守着羊群,在春东白绿的变化中穿行,天空永远湛蓝,他永远保持童真。
属于他的人生,一分一秒她都想知道。
“我以为对于有着我这样身命的人来说,能相遇你这样的人已经是上天赐予的再弥足珍贵不过的恩赐了,以至于让我哪怕一分一秒都觉得像是奢望,像是梦。”
“说什么回礼,谁稀罕那些?”
“我有四甲子的岁月又能如何,你初入神骁不过两月,所见无一不是千万年仍砥砺于时光长河的中流砥柱,四甲子,还是太短。”
“我只争朝夕,不是为了未来的道路未雨绸缪,只是为了每一个不会后悔不会遗憾的当下。”
“也是遇见你才明白,了解一个人并非就一定要拥有相同的痛苦,而是陪携带着这痛苦的人并肩同行,共赴一个又一个的明天。”
“走过每一个你所筹备的冬夜,看那在你回忆中不曾褪色的景色,续写你停笔的段落,吹奏你未完成的曲子,和光同尘。”
“俗世在世人的眼中太浑浊了,我也才明白一介凡人应该有的执着,我是说,如果可以……”
“你可以和我讲讲那个你最爱的女孩,讲讲那些个不被世人所知所解的所思所想,不是为了破镜重圆,而是为了那个你期待的结果。”
神白须作为一个孤身穿行冬夜的瑕疵者,他这辈子听到的看到的最多的东西,大概就是人的痛苦,诸如爱而不得,触不可及,遗憾与愧疚,悔恨与背叛。
而这些,也是世人对于他的评价,一个拼凑破碎的挣扎者,徒劳者,因为所有人都肯定他的最终命运就是被审判。
他之所以不再试图创造美好,不再试图为自己描绘梦想,就是因为他把这些东西全都贱卖构换成了残忍冷酷的执行力。
而现在,眼前这个曾比自己更狼狈且迷惘的女子,却和他说什么,他可以继续试图去描绘那些他想要的一切。
可以不是为了她,也可以不是为了什么多数人,什么正义,善良,大义,仅仅只是为了他自己,好似只要他能开心,这个世界毁灭都无所谓。
这是他的第一个梦,在梦想破灭以后神白须如大梦初醒,此后,他在这个世界颠沛流离。
而现在,他又再一次醒来,才发现那些破碎的才真正是梦,而真正的真相是,他又重新回到了一个起点。
一个充满机会,充满无限可能的开始,也许他可以就此循序渐进,重新规划这属于他的人生,戒骄戒躁,找出那个真正正确的道路,或许一切会变得有所不同。
说到这里,神白须已经愣神,听着那些他从未听闻的话,耳朵里嗡鸣阵阵,以至于看着眼前表露真心的青衣呆住了。
而她,则是第一次的鼓起勇气,拽住他的衣领。
此刻神白须似乎已经释然,心里头只是想着,这泼天的富贵纵使再天打雷劈他也是接住了,纵使他这么一个无神主义者,也都开始默默庆幸所谓的上天注定。
‘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可唯独对你,我想有来世。’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最大作效也说不定,可它的开始,却可能仅仅只是因为两个人的一个对视,又或者一句话,甚至一个感觉。
“……怎么了?”
眼下,手中握着包裹的万年木的神白须突然停在中庭阶梯站着不动,青衣疑惑不解,拽了拽他的衣袖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这院子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惹的青衣皱眉,她抬头看向流云漂泊的天空,又看了看同样抬头仰望的神白须的侧脸。
她本想回答外面的世界不过一花一草的枯槁,在她眼里不过俗世罢了,可她又想到有他的世界,却是转眼间飞花落叶,璀璨如辉。
“你想说什么?”
她嘴角勾起,撇过头不去看神白须,她有意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就当下我在神骁的名声,且不说面见红锦那种当世名门的掌上明珠,就是走上一台孔雀楼的金玉阶梯估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