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水江南锁住英雄气,软情绵是真刮骨。

可事实是,即便是当时传承千年都不曾断竭,且仍旧在各朝各代屹立不倒薪火相传的千机门都对此胆战心惊。

如果说李世卿是世族之乱四千年后唯一能够在开元盛世时代搅起暴政的谋士,那么,王萍芝,就是一个能够巩固时代根基与创立万世基业的肱股之臣。

在他的眼里,早就没有了所谓的君臣之礼,更没有所谓的芸芸众生黎民百姓,他的眼中只有合二为一的天下,而这时代姓谁,他根本无所谓。

在韩徽退位后,在长达三年皇位争夺的血腥结束后,韩招称帝,延续大统,一登神器。

而那场旷日持久且残忍的皇位争夺战,五位皇子之中仅此一人登位,也被世人称作“九五之争”。

韩招登位之后,便废除了首辅制,在他看来,王萍芝的存在已经脱离了一个王朝应该有的命运,一个国家的权力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中,这太荒谬,也太绝对。

对此王萍芝并没有太大的反映,因为他知道,这个新登皇帝,年轻气盛,同时,也腹有良策,这个国家他经得住,也镇得住。

王萍芝是对的,可他唯独遗漏了一点,就是作为九五之争的胜者,韩招一定是一个刚愎自用且心狠手辣的武厉行者。

他的治国手段固然工整而严明,却也果暴,他重武轻文,大型军业,为此开疆拓土劳民伤财。

随着民怨积郁,革命爆发了,可在那个被王萍芝一手巩固根基的奉之,在强如天霄军的铁腕镇压下,各地起义均以破灭终结。

而在这之后,于朝堂之上,又爆发一场行刺,韩招险些丧命,也因此,大病一场。

不破不立,或许正因为这一场暴动让韩招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在,他开始罢免军业机构的所有正在进行的项目,大举开发畜牧业与农业。

并且重新启用首辅制,尽管王萍芝对此的态度不温不火。

并非王萍芝不想出山重掌朝政,而是在他看来,韩招已经是一位明智君主,他能够在今后的不断进步中学会治国之道,这只是时间问题。

而又好似天命注定般,韩招于一场雨夜之后,病重驾崩,而他的死,真正致使天下大乱,这也是之后爬蛇之乱的由来。

因为韩招要重拾民心,边军正在进行的战事不得不撤销,而韩招的驾崩又太过突然,以至于一时间朝内群龙无首而军犬又远在境外,甚至作为朝廷的主权方的十二众都远在边疆。

可最后李典司则是死于自己的野心,而王萍芝的回归,又重新将这个病入膏肓的国家救了回来,李典司根本无法想象,早在这个人六岁登朝时,整个奉之王朝的忠心就已经改变了。

一个人的权力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意志,以至于让人直接丧失生出野心的想法,这是一种何其可怕的驾驭?

而李典司永远也想不到,这个国家纵使如何的更替,只要王萍芝这个人的名字还存在,还有人记得,奉之,就永远是奉之。

亦如千年后的李世卿,在世族仍旧作为神骁十分之九的执政党的当下,笼罩整个神骁政治层,甚至主权。

而在任何一个国家秩序构建的形势中,都存在着这么一个核心人物的掣肘或领导,或是王萍芝,或是李世卿,或是神白须征御。

或许会有人说他们的存在取缔了秩序天平的平衡,可不会有人真的天真的以为执政者的权谋会真的光明磊落布施于世人。

翌日,伏云龙庭。

清风徐徐,眼下的伏云龙庭于清晨时刻已是炊烟袅袅,吹拂而过百里不停息的山岚,纵使再忧愁的疲倦,也在此刻释然。

这或许也是神骁人之所以喜欢登高的原因,一览众山小的气阔心胸,与只缘身在最高层的独步天下。

毕竟高处的视野,往往俯瞰,比起行止与山间水间的云遮雾绕,高处,一望无余。

而伏云龙庭中堂内,两位登对已是静坐待至天明,此刻屋内游云缕缕,均来自于那桌案上的一座灵龛。

且邀清风,江山共悦,这即是生体器神又是法器灵韵的绕生烟到了神白须这儿,已经算不上什么更天改地的大神通大乾坤术了。

他其实也是个俗人,不太懂这些东西的用处和用法,又或者命里无时莫强求,他不太在意这种并非来自于他本人的器械。

而眼下的神白须,一身上的宝贝不可谓不是个百宝箱。

梁且知玉剑金雀,阎罗长剑,心鳞化作的白袍,俞慧心的灵簪,红锦的千沧拾月,以及武祖唐望赠与的白绫,不知其功效,再加上眼前这绕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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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个不是拿出来就能名震一川的器件?

诸如这绕生烟,却也只是被神白须用做遣人入眠的香薰,靠在他肩膀叠腿而坐的青衣已是睡熟,而神白须则是空座一夜,盯着这绕生烟仿佛入定般。

也真是虞听安心大,这种神明带在身上的法器,放在一方天地都是禁忌,即便掉在地上被人拾得,找不到明主也都没人敢私藏或动用。

只能说神明这个词,在神骁,不,在整个巴古斯大陆的重量都太沉重了。

也毕竟是这世界成型的根基,属于他们的东西,置于在凡人手中,因果之重,不言而喻。

“你那心里头叽叽喳喳腹诽不断的忧愁都快长霉子了,就不能倒出来晒晒太阳?”

也许是神白须心中所担太重,又或者真的就那般心灵感应,本来还在熟睡青衣握住神白须的手,环环相扣,轻声道。

叮铃————

神白须召出那在虞听安的淬炼后由蓝转白的千沧拾月,同之前的湛蓝相比,它却已是乳白色,灵韵浓烈,似有狂风围绕。

在虞听安调用之后,千沧拾月似乎已经蜕变,同之前的沉寂相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活泼,以至于在青衣屈指一弹之后都挑眉称奇。

“倒是个了不得的器件,被不知什么手段淬炼去了灵性,却升华了其效力,已经是件纳含灵泽的器枢了。”

既然青衣这等人物都能给出这样的评价,那么相比之前湛蓝色的状态,眼下的千沧拾月,今非昔比。

“器枢?说道说道。”

神白须伸手拍了拍青衣的手背。

“御器的一种,凭借内含修者以特别手段神通截取的天象之气又或者地脉灵韵,运其灵韵,以铸其神,能够由内而外的改变这件器件的使用方式。”

“例如天地中的山水灵,可用于治地,以延风调雨顺之安泰,又例如山峦根地的龙脉之气,用以化物,以登峰造极之精炼,又或以药师灵师之擅,用以药引,又或者护身物,一通万法。”

“这器械本就有更天换地之神威,用以敲打,可开天裂地,用以击器,金石可断,用以御物,腐朽化神奇。”

“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可看你眉头微皱,不似通融,怎的,这难道不是周登楼送你的防身之物?”

青衣挑眉,看向一旁的神白须,后者似笑非笑,有意吊青衣胃口。

“这铃铛是我跟老周在天都府偶遇那位枢藏海心孔雀楼的掌上明珠送的,不,应该是割爱相让的。”

眼见青衣只是盯着自己,过了一会看的渐而怔怔出神了,神白须就知道她大概是猜不出个所以然了。

毕竟青衣在盘龙会深居浅出,对这孔雀楼未必有所耳闻,神白须也不好再卖关子了。

“原来是那位吐珠玉凰的天然天道剑成剑者,早就听说那孩子心灵手巧夺天造,又喜爱捏造铃铛这器件,却也是个粗心小人,每每因为一件铃铛闹得满城风雨。

“那要如此说来,这也算你的福气,眼前这枚铃铛的前身,可谓天工神造。”

“话说你知道那女孩的真实身世吗?”

青衣手掌搭在神白须肩膀,侧身靠在他身上,轻轻问道。

“初识这女孩对我满是厌恶,见不得我这世俗瑕疵诡谲多变的小人物,打骂一番引出一位灰袍老者,只觉仙风道骨颇有神气。”

“一番点播,拨云见日,那女孩也不知为何,庆许是怜悯了我这薄命之人了,就将这铃铛揣我手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红锦那日的恶言相向并没有让神白须感受到那种真正的厌恶,只是一种惊讶,惊讶这世间上还有这样的人。

她鸿运齐天,自然对于神白须这种尘埃微末感到渺小。

“也不过依着他人宏愿而生的人灵,颇有些气运,在这世间行走,擅长捕人悲愁喜怨,凭着一身精胎之韵罢了,没什么资格说你是薄命之人。”

神白须眉头一挑,不明所以,对于青衣说的话里里外外都摸不着头脑。

她当然看出来了,心有灵犀。

“山岳阳平侯在辞世前祈愿,缘他所爱女子平生无忧,奈何这愿望太沉重,这份爱更是,那女子不过一介泥胎,凡人有自己的命运,生老病死。”

“那阳平侯乃是一谪仙,人在落凡,见那女子而倾心,篱葩耕牧,遂始如微,两人结好,情比金坚。”

“奈何身命波折,一场大病,那女子蕴胎尽毁,失了根田。”

“遂阳平侯往太岳山祈愿,愿以神灵之躯构换,发此宏愿,祝于那女子,这就有了之后那句名言。”

‘一步慢,路路慢,鸿愿红愿,尽历锦鲤,命定无缘相见,殊不知红豆才发,心火仍薪。’

“红锦就是脱胎于阳平侯宏愿的人灵,以那女子为媒介孕生的天地灵蕴,遂在人间有着鸿运齐天之运,那天然成型的天道剑,乃是她父亲谪仙阳平侯一身神韵所化。”

“别看那红锦一副幼童模样,虽然心性未泯,却已有近甲子的岁月,你若叫上一声姑奶奶,说不定人家就待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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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一笑,伸手戳了戳神白须的脸颊,转而搂住他,埋在他的脖颈,好似怎么都喜欢不够。

“待不待见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受人恩惠不思图报,一颗心像是拽着个大石头,累累赘赘。”

“他人施恩于你乃是福报,虽难说天底下的人并非都是宅心仁厚者,却也说不上舍不下那随手之劳,怎的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人情世故必要代价的因果论?”

“众所周知我神白须在这趟神骁之行就是枚可用可弃的棋子,行他人之事代他人之受,试问有此能力者,谁不希望多一个保障呢?”

“你要是非要提及这借刀杀人一报还一报的勾当,那还是别优思这施恩之报了,倒不如就拿了这铃铛,上门去问问那红锦,有没什么想杀的人想报的仇,给人家送一场快意恩情。”

“我也没说这是借刀杀人啊?你这可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那副神神鬼鬼的模样,谁又能知道你肚里头装什么鬼水?即不说明,又欲盖弥彰,反倒还怪起我来了,缺心眼。”

神白须哑了,青衣确实说的对,他也只得挠挠脸。

青衣见了,大概也猜出来神白须为何忧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