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钿奴

这边闻亭静满怀心事地和辛温泰走了,辛温平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她从见辛温泰第一眼就知自己的身份瞒不住,无他,只因兄妹二人实在太过肖似,若是分开来看还好,一旦两人同处一处,定能让他人瞧出端倪。若是个没心眼的,可能会觉得是她杨温平有福气,竟然和太子爷如此肖似,但闻亭静的心眼多得像筛子一样,方才又那样大胆地试探……

辛温平心里腾起一丝杀意。

按说她认祖归宗并非坏事,可辛温平总觉得一切还需按部就班来。若是此时贸然被带回大兴,她不知她与阿姊要面对什么。她这两个月已经在努力去打探大兴的消息,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个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

世人皆道这玉面菩萨一心为民,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储君,可辛温平却也听说,自己死在长生十二年的那位庶姐辛温如,是辛温泰亲手所杀。

传言这位安宁郡主辛温如生性恶毒又野心勃勃,以一介庶女被养在安泰公主膝下,如此却还不满足,尚未及笄便与表哥(也是安泰公主的长子、当时的晋国公世子)暗通款曲,流连青楼不说,还热衷于广罗天下美男折磨致死,最后竟然参加了长生十二年的宫变,被辛温泰手刃。世人皆道辛温泰大义灭亲,为那些被安宁郡主折磨致死的少年报仇,可辛温平却因此对这位嫡长兄产生了忌惮。

她到底出身在野,无法接受皇室亲情之淡薄。阿姊素来爱护她,她心道此事若是落在她身上,阿姊定不会做出手刃亲人之事。安宁郡主固然可恶,但大义灭亲也未必要亲手为之……

旁人怎么觉得是一回事,作为他血脉相连的妹妹,辛温平怎么觉得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此想着,辛温平走进县南的一间平房。维扬县县北比县南富庶,县南渔民多,是在长江上搏命的生计,若是搏得好了,就把妻儿老小安顿在县里,住别墅小院儿;搏得不好,命丧鱼腹,就只能留着一家人在长江边的渔村里凄苦度日。眼前这间平房的主人便是前年被浪头卷走了,留下三个未成年的孩子。

辛温平一走进平房,就有一个与辛温平年纪相仿的女孩走上来,欣喜道:“小姐,您怎么来了?”

“你阿弟可好些?”辛温平柔和开口。

“多亏了小姐,辉儿已经好许多了,钿奴在此谢过小姐!”

“嗯。”辛温平看着女孩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凤眼,微微愣神。

一个半月前她在路边救下了这个卖身为弟弟治病的女孩,原因无它,只因这女孩与自己竟有两分神似。

“小姐今天过来可是有事需要钿奴?”

钿奴原有自己的名字,只是因为辛温平只用一支花钿就换了她的卖身契,因此改名钿奴。钿奴说自己原本还有一个哥哥,为了生计去西北投军,已经一年没有音信。弟弟年幼,她又无长物,只能卖身。

在辛周朝,卖了身就是下下等的贱籍,虽不能随意打杀,但也相当于把命交给了主家。

辛温平买她,自是有用。

“你收拾收拾东西,带着你弟弟与我回家吧。”她道。

钿奴垂眸应喏。

“你那日和我说的话,你还记着吧?”辛温平淡淡开口。

明明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但辛温平的脸上却浮现出超乎于同龄人的成熟,她通身的气度似乎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