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头的几天,天气炙热难耐,中午,蝉鸣聒噪,树叶被炙烤的耷拉着脑袋,向日葵的大叶子边缘蜷曲着卷起来,只有像盘子大小的头精神抖擞的面对着大太阳,蜜蜂嗡嗡嗡嗡的飞来飞去,落在黄色的花盘上,翘起屁股吸吮着花蜜。白色的、黄色的蝴蝶最多,轻灵的挥动翅膀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偶尔飞来一两个翅膀布满花纹的大彩蝶,飞到葵花盘子里,稍作停留又徘徊着飞到田埂上去。王家奶奶地头篱笆边栽的月季开了三四朵,几个含苞待放的苞头憋的鼓鼓的,一两片深红色的花瓣冲破苞边探出头来,弯曲着身子,一阵清风袭来,紫色的花头微微摆动。两头牛悠闲在核桃树下乘凉回草,尾巴不停地甩着赶落在身上的蝇子,蝇子一窝蜂似的从后面被赶到头上脖子里,眼角的眼屎上几个蝇子争相争夺地盘,牛头来回摆动几下,又被赶去后面,牛依旧眯着眼睛,嘴巴慢条思稳的来回转动,嘴巴周围一圈黑色的印渍,猫吖经常打趣存生,说他吃完饭不擦嘴巴,嘴唇又厚,嘴边一圈印渍,像极了牛回草时的嘴巴,存生总是斜眼瞪一下,顺手在嘴巴上抹几下。燕燕、小燕和彦龙在架子车上玩累了,蜷缩在车箱里睡着了,下面铺垫的几个蛇皮袋子也被蹬到脚底下,小燕侧身一只腿搭在彦龙屁股上,燕燕两腿搭在小燕的腰上,口水顺着嘴角流出,似乎嘴边有点发痒,她抬手挠了挠嘴角,转了一下身子继续睡。彦龙热感冒稍微缓和,鼻子还是不通,他张大嘴巴通气,不时地用手揉鼻子,推开小燕压在屁股上的腿。靠墙的阴凉处已被太阳晒到了,三个黑黝黝的光脚丫被晒的越发黑里透红。猫吖听不到三个的嬉闹声,寻思着已经睡着了,先把彦龙抱到炕上,抱小燕的时候,她先是一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是妈妈,又沉沉的睡着了。燕燕睡觉灵醒,稍微被挪动一下几天就自己醒来了,尽管还没有睡醒,她抬起头问妈妈,
“他们两个干嘛去了?”
“架子车上太晒了,妈妈把他们两个抱进去炕上睡着了,你也去炕上睡吧,不然把我娃晒成焦疙瘩了,好不好?”妈妈轻声的说,
“我不进去,我就想在架子车上睡”,说着揉着眼睛,一脸哭腔的看着妈妈,眼框已经红润了,妈妈没办法,把褶皱的蛇皮袋了铺展,燕燕顺着身子倒下去,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猫吖拿开支在车子下面的凳子,解开绑在树桩上的攀绳,把车子拉到洞门口的阴凉处,固定好架子车,取来一件薄外衣盖在燕燕上身,没等她转身,燕燕就掀开衣服,夹在了两腿中间。
猫吖琢磨着给燕燕把上学用的书包、笔盒提前准备好,她和存生商量着,燕燕现下五岁半,虽然九月份跟着上一年级年龄稍微小了点,但是女孩子上学早还是好,早早上出来,有出息了砸锅卖铁继续供着读,学不动了早早出社会。猫吖翻箱倒柜找出来存生当民兵时发的一个军绿黄的斜挎包,看上去还跟新的一样,上面的五角星鲜艳亮丽,大小也刚刚合适,背带旁边稍微磨出一点儿毛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燕燕就背着这个书包去学校。猫吖边翻看边说,
“后天赶集的时候去供销社买一个笔盒、几根铅笔,还有削笔刀,现在孩子都用自动铅笔,也给娃买一个让换着用,配一盒自动铅笔芯”,
“燕燕还小,买那自动铅笔怕几天弄坏了,没有铅笔用起来美”,存生侧着身子,眯着眼睛说。
“照你这样说,铅笔用起来更不美了,娃刚开始写字,几下子折断了笔芯,拿个刀子不会削还把手割伤呢,总不能老是然后老师削去,二十几个娃娃老师也经管不过来,这些细活你从来都不上心”,猫吖边整理柜子边说。
“要你就是个操心娃的,我赶紧睡了,睡不醒晚上夜班眼睛直打架,被监工班长逮着了又得挨批斗了”,存生话没说完,鼾声已经此起彼伏。
“真像个猪一样,瞌睡说来就来”,猫吖轻声嘀咕着,继续整理柜子。
自从有了书包和笔盒,燕燕兴致来了就背着书包,假装自己要去学校了,洞门出去在菜地里转一圈,揪根嫩葱叶,边走边吃,嘴里咕噜着“老师好”、“不好好写字就打你”等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脑海里想象着各种上学的场景,妈妈说,学校里会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小孩子,不会写字老师会用教鞭打脚踝骨,她说不清楚自己想去学校还是呆在家里,既对学校充满了幻想和期待,又害怕去了没人认识自己,不会写字老师打,但是现在她特别喜欢背着书包的感觉。她跳跃着进了洞门,大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