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转身,贾琏没注意,就没躲开。
贾母就问:“外面是谁?倒像个小子一伸头。”
凤姐儿忙起身说:“我也好像看见一个人影,我去看看。”
一边说,一边起身出来。
贾琏忙进去,陪笑道:“打听老太太十四号出门不出门?好准备轿子。”
贾母说:“既然这样,怎么不进来?还鬼鬼祟祟的。”
贾琏陪笑道:“看见老太太打牌,不敢打扰,不过是叫媳妇出来问问。”
贾母说:“就忙到这时候,等他回去,你问多少问不得?哪次你这么小心过!又不知是来当耳报神的,还是来当探子的,鬼鬼祟祟的,倒吓我一跳。什么下流种子!你媳妇和我打牌呢,还有半天功夫,你回家再和赵二家的商量怎么治你媳妇去吧。”
说着大家都笑了。
鸳鸯笑着说:“鲍二家的,老祖宗又扯上赵二家的了。”
贾母也笑着说:“可不是,我哪里记得什么抱着背着的,提起这些事来,不由得我不生气!我进了这个家门,从重孙子媳妇做起,到现在我也有重孙子媳妇了,前前后后五十四年,经历了大风大浪,稀奇古怪的事也见过不少,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还没离开我这里呢!”
贾琏一声也不敢吭,忙退了出来。
平儿站在窗外悄悄笑着说:“我说了你不听,最后还是撞进网里了。”
正说着,邢夫人也出来了,贾琏说:“都是老爷惹的祸,现在都推到我和太太身上。”
邢夫人说:“你这个没孝心的,雷打的下流种子!人家还替老子去死呢,白说了几句,你就抱怨了。你还不好好的,这几天生气,小心他打你。”
贾琏说:“太太快过去吧,叫我来请了好半天了。”
说着,送他母亲过去那边。
邢夫人把刚才的话简单说了几旬,贾赦没办法,又觉得羞愧,从此就装病,也不敢见贾母,只派邢夫人和贾琏每天过去请安。
只好又到处派人去买,最后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个十七岁的女孩,名叫嫣红,收在房里。
这事就不多说了。
这里打了半天天的牌,吃完晚饭才结束。
这一两天也没什么事。
转眼到了十四号,一大早,赖大家的媳妇又来请。
贾母高兴,就带着王夫人、薛姨妈和宝玉姐妹们,到赖大的花园里坐了半天。
那花园虽然比不上大观园,但也相当整齐宽敞,泉水、石头、林木、楼阁亭台,也有好几处让人惊叹的。
外面厅上,薛蟠、贾珍、贾琏、贾蓉和几个近亲的,远亲的也没来,贾赦也没来。
赖大家里也请了几个现任官员和几个世家子弟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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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其中有柳湘莲,薛蟠自从上次见过一次,就念念不忘。
又听说他喜欢演戏,而且演的都是生旦爱情戏,不免误会了他的意图,误以为他是风月场上的人,正想和他交往,可惜没有机会,今天正好遇上,觉得无可无不可。
而且贾珍等人也仰慕他的名声,酒壮人胆,就请他演了两出戏。
演完下来,移到他旁边坐着,问长问短,说东说西。
那柳湘莲本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逝,性格豪爽,不拘小节,酷爱舞枪弄剑,赌博喝酒,以至于眠花宿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
因为他年纪轻,长得又帅,不了解他身份的人,却误认为他是演员一类。
那赖大的儿子赖尚荣和他一向交好,所以他今天被请来作陪。
不想酒后别人还好,只有薛蟠又犯了老毛病。
柳湘莲心中早已不快,想趁机溜走,无奈赖尚荣死活不放。
赖尚荣又说:“刚才宝二爷又嘱咐我,刚进门虽然见了,但人多不好说话,叫我告诉你散了别走,他还有话说。你既然一定要走,等我叫出他来,你们见了再走,与我无关。”
说着,就命小厮们到里面找一个老婆子,悄悄告诉她“请出宝二爷来。”
那小厮去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果然看见宝玉出来了。
赖尚荣对宝玉笑着说:“好叔叔,把他交给你,我去忙别的了。”
说完,就走了。
宝玉就拉着柳湘莲到厅侧的小书房里坐下,问他这几天有没有去秦钟的坟上看看。
湘莲说:“怎么能不去?前几天我们几个人去放鹰,离他坟上还有二里地。我想今年夏天雨水多,怕他的坟塌了。我背着众人,去看了看,果然又动了一点。回家后就弄了几百钱,第三天一早出去,雇了两个人收拾好了。”
宝玉说:“难怪呢,上个月我们大观园的池子里长了莲蓬,我摘了十个,叫茗烟去坟上供他,回来我也问他有没有被雨冲坏。他说不但没冲,而且比上次还新了些。我想着,不过是这几个朋友新修了。我只恨我天天被关在家里,一点自主权都没有,一动就有人知道,不是这个拦就是那个劝的,能说不能做。虽然有钱,也不由我支配。”
湘莲说:“这个事也不用你操心,外面有我,你心里有数就行。眼前十月初一,我已经准备好上坟的开销。你知道我一贫如洗,家里没什么积蓄,就算有几个钱,也是随手就花光,不如趁现在留一点,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宝玉说:“我也正想派茗烟找你,你又不大在家,知道你天天东奔西跑,没个固定的去处。”
湘莲说:“这也不需要找我。这个事大家各尽其责。现在我还要出门去走走,外面逛个三年五载再回来。”
宝玉听了,忙问:“这是为什么?”
柳湘莲冷笑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思,到时候你自然明白。我现在要告辞了。”
宝玉说:“好不容易见面,晚上一起散了不好吗?”
湘莲说:“你那表兄还是那样,再坐下去恐怕会有事,不如我避开的好。”
宝玉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避开他是对的。只是你如果真的要远行,必须先告诉我一声,千万别悄悄走了。”
说着就流下了眼泪。
柳湘莲说:“当然要告别的。你就别告诉别人了。”
说完就站起来要走,又说:“你们进去吧,不用送我。”
一边说,一边出了书房。
刚到大门前,就看见薛蟠在那里大吵大闹,说:“谁放小柳儿走了!”
柳湘莲听了,火冒三丈,恨不得一拳打死他,但又想到酒后打人不好,又碍着赖尚荣的面子,只好忍了又忍。
薛蟠忽然看见他走出来,如获至宝,忙踉踉跄跄地走上来一把拉住,笑着说:“我的好兄弟,你去哪儿了?”
湘莲说:“马上就回来。”
薛蟠笑着说:“好兄弟,你一走都没兴致了,好歹坐一会儿,你就疼疼哥哥吧。不管你有什么要紧事,交给哥哥,你就别忙了,有你这个哥哥在,你要当官发财都容易。”
湘莲见他这么无耻,心中又恨又愧,早有计策,便拉他到没人的地方,笑着说:“你是真心和我好,还是假心和我好呢?”
薛蟠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斜着眼忙笑着说:“好兄弟,你怎么问起我这话?我要是假心,立刻死在你面前!”
湘莲说:“既然这样,这里不方便。等坐一会儿,我先走,你随后出来,跟我到我住的地方,咱们另外喝一夜酒。我那里还有两个特别好的孩子,从来没出过门。你可以不用带一个人,到了那里,服侍的人都是现成的。”
薛蟠听这样说,高兴得酒醒了一半,说:“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