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孩子都笑道“有趣”,独龄官冷笑了两声,赌气仍睡去了。
贾蔷还只管陪笑,问她好不好。
龄官道:“你们家把好好的人弄了来,关在这牢坑里学这个劳什子还不算,你这会子又弄个雀儿来,也偏生干这个。你分明是弄了他来打趣形容我们,还问我好不好。”
贾蔷听了,不觉慌起来,连忙赌身立誓。
又道:“今儿我那里的香脂油蒙了心!费一二两银子买他来,原说解闷,就没有想到这上头。罢,罢,放了生,免免你的灾病。”
说着,果然将雀儿放了,一顿把将笼子拆了。
龄官还说:“那雀儿虽不如人,他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你拿了他来弄这个劳什子也忍得!今儿我咳嗽出两口血来,太太叫大夫来瞧,不说替我细问问,你且弄这个来取笑。偏生我这没人管没人理的,又偏病。”
说着又哭起来。
贾蔷忙道:“昨儿晚上我问了大夫,他说不相干。他说吃两剂药,后儿再瞧。谁知今儿又吐了。这会子请他去。”
说着,便要请去。
龄官又叫“站住,这会子大毒日头地下,你赌气子去请了来我也不瞧。”
贾蔷听如此说,只得又站住。
宝玉见了这般景况,不觉痴了,这才领会了划“蔷”深意。
自己站不住,也抽身走了。
贾蔷一心都在龄官身上,也不顾送,倒是别的女孩子送了出来。
那宝玉一心裁夺盘算,痴痴地回至怡红院中,正值林黛玉和袭人坐着说话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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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一进来,就和袭人长叹,说道:“我昨晚上的话竟说错了,怪道老爷说我是‘管窥蠡测’。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
袭人昨夜不过是些顽话,已经忘了,不想宝玉今又提起来,便笑道:“你可真真有些疯了。”
宝玉默默不对,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只是每每暗伤“不知将来葬我洒泪者为谁?”
此皆宝玉心中所怀,也不可十分妄拟。
且说林黛玉当下见了宝玉如此形像,便知是又从那里着了魔来,也不便多问,因向他说道:“我才在舅母跟前听的明儿是薛姨妈的生日,叫我顺便来问你出去不出去。你打发人前头说一声去。”
宝玉道:“上回连大老爷的生日我也没去,这会子我又去,倘或碰见了人呢?我一概都不去。这么怪热的,又穿衣裳,我不去姨妈也未必恼。”
袭人忙道:“这是什么话?他比不得大老爷。这里又住的近,又是亲戚,你不去岂不叫他思量。你怕热,只清早起到那里磕个头,吃钟茶再来,岂不好看。”
宝玉未说话,黛玉便先笑道:“你看着人家赶蚊子分上,也该去走走。”
宝玉不解,忙问:“怎么赶蚊子?”
袭人便将昨日睡觉无人作伴,宝姑娘坐了一坐的话说了出来。
宝玉听了,忙说:“不该。我怎么睡着了,亵渎了她。”一面又说:“明日必去。”
正说着,忽见史湘云穿得齐齐整整地走来辞说家里打发人来接他。
宝玉林黛玉听说,忙站起来让坐。
史湘云也不坐,宝林两个只得送他至前面。
那史湘云只是眼泪汪汪的,见有他家人在跟前,又不敢十分委曲。
少时薛宝钗赶来,愈觉缱绻难舍。
还是宝钗心内明白,他家人若回去告诉了他婶娘,待他家去又恐受气,因此倒催他走了。
众人送至二门前,宝玉还要往外送,倒是湘云拦住了。
一时,回身又叫宝玉到跟前,悄悄地嘱道:“便是老太太想不起我来,你时常提着打发人接我去。”
宝玉连连答应了。眼看着他上车去了,大家方才进来。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