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昱没吭声了,默默地听着。
谢子婴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天寒地冻的,很冷很冷,我去太学的路上又被几个弟子追着打,那时好蠢啊,打不还手、骂也绝不还口,一昧地躲着他们,甚至抱着‘我爹犯的错该由我来承担’的天真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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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又眨眨眼,“其实起先他们忌惮过我爹是丞相的,只是因为我长期闷不作声惯了,他们便笃定我不会找我爹告状的。”
温昱迟疑了一会,温声问道:“后来呢?”
谢子婴抚着下巴道:“我是逃到护城河桥面的时候被他们几个围堵的,当时以为逃不了了,却没想到会有人站出来挡在我面前。你不知道,他当时个头可小了,半点不像与我同龄的,被那几个弟子讥讽了几句,我才知道他是任大人家的。”
“我当时也讨厌任大人,自是不愿让他救我,更不想欠他人情,便让他滚开。可他听了非但没走,还扬言要报官,回想他那副模样,还是觉得特别傻。”
谢子婴抽空瞄了温昱一眼,见他听得认真,便接着道:“他们当中也有世家子弟,常年欺负人惯了,明知我们的父亲位高权重,仍敢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又怎可能怕报官威胁?”
“后来……”他说到这里,话音陡然间也没了温度:“这小蠢货一心护着我,被……被人从桥上推了下去。”
“他摔破冰层掉进了河水里……我很想拉住他,却只能眼睁睁看他在水里挣扎,那些人在岸边笑作一团,就连推他下去的王八蛋也没打算救他。”
“河水那么冷,他还那么小……后来他落下了风寒的病根,一年到头总裹着狐裘,稍一受风就会叫冷。”
“那时什么也不懂,曾听博士们提过廉颇负荆请罪,便学着人家的样子,冬日里把衣服脱了,背着戒尺跑到任大人家里去请罪。”
温昱忍俊不禁地轻笑一声,很快又正色了。
谢子婴也忍俊不禁道:“当时可把任大人吓坏了,他二话没说,脱下外衣就将我裹成一团。我就说,‘我是来负荆请罪的,这样没有诚意’,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丢人。”
温昱问道:“后来呢,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后来……”谢子婴回忆道:“再遇到他们我就破天荒还手了,但他们人太多,我还是打不过他们,是流玉知道我被欺负后,跑去替我揍了他们一顿。”
“然后呢?”
“再后来进入孔铭我就变了,也就没有后来了。”
温昱:“……”
趁温昱在发呆,谢子婴有意无意地凑近了些,想要看看他的模样,“咱们交个朋友吧,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我日后好找你喝酒?”
温昱察觉他在靠近,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纵身一跃,便稳稳地落到墙外面,只扔下一句,“来日方长,等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还会来找你的。”
“你还没说你住哪!?”
谢子婴抓过烛火追出去,却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了。
真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