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郡主仿若未闻,眼神如冷冽的刀子,狠狠地盯着跪地的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身着嫩黄色对襟短衫和粉橙色间色裙,头上戴着两朵淡黄的迎春纱花,面料虽非宫纱,却也相当考究。她们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再反观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身材臃肿,松花色的襦裙将她粗壮的腰身勾勒得淋漓尽致。松花色通常是已婚妇人的穿着,她却梳着双丫髻,双丫髻上缠着几圈细金珠,而非绸缎发带。她脖颈上昂贵的七彩宝石璎珞,此刻宛如项圈般紧紧箍在胸口,整个人从上到下毫无少女的灵动秀美,反倒显得不伦不类与她的年龄格格不入!
朝阳郡主越看越恼火,真是好一个鹊巢鸠占!她怒不可遏“啪”的一拍桌面,腾的一下站起来,绕过凉榻前的矮桌,大步走到那两个侍女面前,气势如泰山压卵般盯着她们低垂的头顶,沉声发问:“堂堂柱国公家的嫡小姐,竟不如两个婢子打扮得娇艳,你们让自家主子如此不修边幅就出门,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觉着她性情温良,就敢肆无忌惮地折辱?还是妄图败她名声,好成全他人?说!”
需知,朝阳郡主之威名,于京都可谓家喻户晓。其声威赫赫,令人敬畏。两名侍女平素常闻郡主之光辉事迹,身为婢仆,对这位京城红人自是由衷地惧怕。此番她们有意无意轻慢赵清姿之举,又岂能逃过郡主那如炬慧眼?心中自然是惊恐万分,未待郡主动手,便已涕泪横流,伏地求饶,口中还高呼着不敢。
面对郡主的责难,赵清姿一脸迷茫,如坠云雾中。郡主哼一声,转头对慕红说:“捂住她们的嘴带下去,仔细审问,看看她们究竟受了谁的指使,竟敢如此以下犯上。查清楚后将人远远发卖。”那两个婢女听到这话,惊恐地抬起头,还来不及辩驳,慕红身边就出现了两个衣着普通的女子。轻松制住想要挣扎起身的娇艳婢女,分别一个手刀,将二人劈晕,拖了下去。
慕青走到郡主跟前,躬身问道:“郡主?”朝阳郡主抚了抚裙摆,抬头看着被制服的婢女,云淡风轻地说道:“慧姨是看着清姿长大的,你跟她说明情况,她自然会明白。”慕青点头称是,然后快步离去。
朝阳郡主又坐回赵清姿身旁,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口气。她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声音柔和地说道:“清姿,你可知道我为何生气?”
她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因为那两个丫头的打扮比我好看吗?”她语气不太确定地回答。
朝阳郡主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端起慕红递上的茶盏,轻啜一口,又示意赵清姿也喝茶。待气氛缓和下来,她才再次开口:“这是原因之一。难道你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穿着出门有何不妥吗?”赵清姿低头看了看自己,半晌才撅起嘴轻点了一下头。
“下柱国公府作为京都首屈一指名门望族。你的父亲柱国公和大哥常年驻扎于西京边境,他们乃是大衍的中流砥柱,为国家坚守门户,深受陛下器重,亦被百姓爱戴,是当之无愧的忠臣猛将。然而,朝中的尔虞我诈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你的父亲位高权重,不知有多少居心叵测之人在暗中虎视眈眈,妄图抓住柱国公府的把柄。清姿你自幼生长在京都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当然不知边境条件有多恶劣,生活有艰苦,你心思单纯如白纸,又最容易被人蒙蔽。如今你即将年满十五,应当时常反省自身,保重身体,切不可让父亲与大哥为你忧心忡忡、劳心费神。”朝阳郡主一边盯着她的表情一边循循善诱。
赵清姿听见郡主提到父亲与大哥,表情凝重的问道:“郡主姐姐,边境真的很苦吗?”
朝阳郡主瞧她神色毫无愠怒,反倒听得专注入神,心内不由多了几丝宽慰。她颔首轻点,面色凝重地言道:“西京置身沙漠,环境恶劣至极,常年干旱少水,草木罕见。而我大衍与之毗邻的沭阳城则土壤肥沃,物产丰饶。倘若不是那座鳌山横亘其间,拦住了沙漠的风沙,沭阳城恐怕会渐渐被侵蚀,沦为一片黄沙漫天、河流干涸、田地荒芜、寸草不生的荒漠。到那时,莫说大衍的百姓了,怕是连牲畜都难以活命。而西京沙漠中的民族与北蒙游牧民族皆以剽悍勇猛闻名,若不是我大衍有你父亲和大哥这般猛将戍守边疆,我大衍边境的百姓恐怕早已易主。”朝阳郡主顿了顿,看她低头沉默不语。又再次说道:“我今日与你说这些,你可知是何原由?”
赵清姿沉默须臾,抬头时眼中已不复刚才的迷蒙,“郡主姐姐,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承蒙父辈余荫,得以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理当感恩戴德,维护祖宗的名德。”朝阳郡主满意地轻拍她的手,面露欣慰之色,笑言道:“清姿长大了。”语罢,郡主起身朝着水榭边向着湖面的围栏走去,赵清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这只是其一,你那继母平日里为人处世倒是滴水不漏,为何今日却任由两个奴婢将你打扮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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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下人给我端来了一碗雪燕,说这是夫特意吩咐厨房为我精心炖煮的。自从上次我生病呕吐之后,夫人便每日下令厨房单独为我烹制补品。我想着反正都是要来国公府的,便让人告知她先行一步,待我用完这碗雪燕后才过来。
下柱国公与先夫人林氏育有一子一女,这便是如今的赵清姿和她的大哥赵清川。赵清川随父远行,驻守西京。林氏在世时,府内人口稀少,简单纯朴,下柱国公身旁也并未有姨娘和通房之类的女子。林氏因病离世后,下柱国公赵毅轸念女儿年幼,这才续娶了荆州县令游泰安的嫡次女游宁香为填房。之后,他们又有了一个次女,名为赵清雅,如今已十岁。而先夫人林氏在世时也是京都出了名的才女,与荣亲王妃是闺中密友,各子成婚后依旧往来密切,赵清姿率真的个性也颇得王妃喜爱,林氏过世后,王妃怜其幼年丧母时常多有照拂,直到柱国公再娶这才在明面上少了些往来,但依旧时常关注赵清姿的生活,上次她病吐,王妃也是第一时间吩咐人拿帖进宫请了御医进府,又派了贴身侍女前去照顾了几日直到病愈。可以说,荣庆王妃也是拿赵清姿当半个女儿对待的。因此,赵清姿对王妃与朝阳郡主是有着依赖与爱戴的。
两人伫立在围栏前,看向碧蓝的湖面。远处不知何时多出两艘游舫,隐约传来女子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今日各府前来赴宴的女子们想必是都到齐了。”朝阳郡主稍稍打量了一番,便转身倚着围栏,她手中轻摇着一把檀柄纳纱绣花鸟团扇,姿态优雅到了极致。“我才一到国公府便听闻郡主姐姐你今日也来了,就先去拜见了王妃娘娘才赶紧找过来的。我与那些人素来也无甚好说,倒不如跟着姐姐自在。”赵清姿也不喜与人凑成一团,总觉得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吵得脑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