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针锋相对·其三

这是他的第一刀,被雷琳轻松挡下。

“我们都是有名有姓的武士,为我们的领主服务。”

“可是他战死了,光荣战死在血流成河的平原!”

“按照传统…我们都该切腹陪葬…”

敬亡的第二刀,像是吹起水面波纹的微风。

只有雷琳知道,那是敬亡速度过快造成的错觉。

他的刀法与力度,就像木芯与树皮般严丝合缝,重剑的宽面为雷琳提供的优势,正被敬亡逐块剥夺。

“…可是,当我看着我的同伴,我的手足在我之前剖腹饮丹…”

“我无数次询问自己,这真的值得么?”

“不,这根本不是忠诚!这是以死避责的软弱!”

所以他制止了所有人,他披起盔甲,洗刷染血破损的旗帜。所以他要驾船西渡,来到利尼维亚。

总有一天他会回去,总有一天他要收回自己主人的土地。总有一天,敬亡家族的族徽将再放光芒。

他所说的这些,雷琳都明白么?

她肯定明白,因为她是名骑士,她也有自己的荣耀。

为了目标不择手段有什么错?这世界不是《笑谈物语》里的童话故事,不是歌谣与美妙幻想。

没有钱就不会有整顿军备的资本。他们都是高贵的武士,怎能放下身姿去乞讨、去深陷田间劳作,去伐木砍柴?

屏风后交手的二人,化作一道道黑白交映的剪影。

他们的影子,化作白夜上空的两颗孤星。

他们的刀刃撞向对方,雪白的屏风染上血色。

一道剪影的肩甲裂出伤口。

浪人们举手欢呼,因为他们知道,手执重剑的影子属于那个叫雷琳的女人。

他们的欢呼声,很快被第二轮血液喷涌覆盖。

没人为第二朵番血之花的绽放欢呼,雷琳对战果的态度也只有沉默。

因为那不是单纯的静脉血液,而是脑浆、唾液与动脉洪流的混合。

浪人们抛下刀刃,脱掉印有家族徽记的长衣。

他们冲破大门、翻过窗棱,他们削去头上标志性的辫发,只为隐藏行踪,混迹人群求得多一分生还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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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血的剑刃,仿佛饮酣食颐后豺狼的尖齿。

“你根本没有荣誉可言,敬亡!”

失败者的头颅,被雷琳踢向商会大厅的死角。

骷髅面相的石刻雕塑,它的双眸同敬亡光泽不再的眉眼相互对视。

一个畏惧死亡的浪人,却被赐名为敬亡龙之介。

“名为忠义的面具,你的佩戴只会侮辱它的名号。”

“敬亡,你所能得到的,只有名为死亡的许可…”

划开屏风,雷琳踏过大厦倾颓的废墟。

……

……

他听着,他想着。

他听到讯使口中传来的消息。

情况不容乐观,在敬亡龙之介与他手下的东流浪人看来,这不是适合吃蛋糕的时候。

“格雷迪阁下”被杀死了,商会乱作一团。真的是这样么?

不知为何,他隐约感受到自己同此事间的关联。格雷迪而已,一只舔着舌头游荡台前摸些吃食的猎狗。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的人,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等待驯化的狼犬。

可他有一种预感,那预感比眼前雾隐丹切的刀光清晰万分。

阿斯拉,他感受到阿斯拉同灰松镇变故间的关系。

他为讯使下达指令,不用去管那批浪人的死活,也无需计较成本。

是时候让真正的“格雷迪阁下”出来走秀了—另外,雾隐丹切的刀主本人,也对这次额外行动充满期待。

脚缚信纸的鹰隼飞过石窗,雾隐丹切也被川崎沙笛收回刀鞘。

邪魁的面具,映入面前的铜镜,最终反射回他自己面具下的眼。

他会一劳永逸,解决阿斯拉这个麻烦。不再犹豫,不再有意外的惊喜。

整装待发的木甲武士们向主人俯身示意—他们愿为身披红甲的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动。”邪魁坟墓般的声音,仿佛下一秒便可化作群峰,为阿斯拉送上殡葬。

……

……

阴郁黄昏般的街道上,天空被厚重的铅云压到近乎窒息。

雷琳,那位刚从与浪人头目敬亡的殊死搏斗中蹒跚走出的胜者,她的身影在昏黄的街灯下拉长,显得孤独而坚毅。

战斗的余烬尚未从眸中散去,疲惫与胜利的交织令其步伐略显踉跄。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向她接近,如同夜色中的魅影。

那是一位身材矮小的男人,其貌不扬,却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的动作敏捷而精准,他是一头潜伏已久的猎豹。就连雷琳这样久经沙场的战士,也因一刻的失手疏防,被这突如其来的援手所迷惑,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斜。

当她的意识开始模糊,雷琳才猛然惊觉到周遭环境的异常。

空气中弥漫着阴雨浓雾状的诡异,她在自己不知情的心安理得下,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矮小男人的脸上,挂上一抹肥鱼上钩时的狡黠笑容。

那是一种得意与残忍完美融合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雷琳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为时已晚。

那预感已如朝阳般升起,化作现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阵剧烈的痛楚从背部猛然传来,名为痛苦的脉络贯穿她的护甲,直击灵魂核心。

她向疼痛的根源伸出五指,只摸索到背后赫然出现三颗蚁穴大小的血孔。

它们令雷琳沦为被蚁群侵蚀的空木,散发腐朽与沉重。

铅弹灌骨的疼痛蔓延全身,正悄无声息剥夺着她的意识。

男人翻过手中的戒指,向失去平衡的黑甲骑士摇晃展示:他在自己的装饰品上涂了点有助睡眠的好料。

应该能让雷琳睡到她的老朋友赶来支援。

“许久未动,手法还是很利落。”

邪魁的刀刃,挑开雷琳的披巾与板甲。

名为格雷迪的男人挺直身板,不再需要假身,不再需要身居暗处静观其变。多亏雷琳这把有胸无脑的刀刃,他才能轻松摧毁那帮流浪刀客。

“准备迎客,他们也该到了。”

—“这里会是他们的坟墓,阁下。”

坟墓,埋骨落魄之处。

邪魁自然希望结局正如格雷迪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