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予珩让人点上香:“就半柱香的时间吧,都是大家千金,出身书香门第,应该不难。也不用太复杂地长篇大论,滥竽充数,写得好的诗一眼就能看出来。”
木阅微看这位殿下在那边侃侃而谈吟诗作赋,谈兴甚浓,宛然一个教书老夫子,看来这世间好为人师的人还真不少,奕王殿下一个心血来潮就在苏家宴会圈地自乐了。
看周围一行女子都开始动笔写,她有些郁卒地趴在几案上,做足一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模样,看得远处一直留心她的云衍一脸纳闷:拜墨予珩所赐,这个诗题确实有了窠臼,基本不可能翻新,而且还在欢喜和洽的寿宴上,真是不怎么应景。但木阅微想要不丢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云衍可是见识过她的诗才。怎么就会这般气馁样子。还有,这姿态大大拉拉可不像个大家小姐。
云枫则是想把桌上的小酒杯丢过来打醒自己的姐姐,她这是在睡觉?
远岫也焦急,但木阅微刚才悄悄给她说“不许打扰我”,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小姐是做梦去梦诗神了,她这一打扰她,只得半首诗找她算账怎么办。以前有一次小姐自个儿写诗趴桌上,趴睡了,她好心叫小姐醒来她就是这么反唇相讥欺负自己的,还让她赔她没写出的后半首诗。还是别惹小姐好!
墨予珩远远看着木阅微那副德行,知道她可能什么也写不出来,嘴角再次飘过一抹轻蔑一抹厌恶,最终又飘过一抹自得,想着一会怎么羞辱她。
远岫看那柱香快燃尽了,不得不暗推木阅微:“小姐,小姐!”
木阅微扬脸看她,远岫指指香,木阅微恍然大悟,赶紧提笔在几案前的纸上淋漓而书,很快就一书而尽,随后抛笔启唇轻吹,让墨迹干掉。
她不知道这动作引起两个人的注意。一个是那蓝衣男子,他见木阅微提笔运书一气呵成,意态娴雅,挥洒自如,完后又朱唇轻动,似姣花微动,不经意将潇洒疏阔的情怀和小儿女的情态一一毕现,他自己也察觉不到地嘴角含笑。
另一个就是墨予珩,看木阅微睡了半晌终于起来,临阵抱脚也不知道胡图乱画写了些什么,眼底的轻蔑更浓郁。
“时候到!”
立刻有丫鬟走动将各位小姐的诗收走,集毕,墨予珩看着苏阁老和长公主道:“这评判,可就教给交给二位了。我相信二位皆具慧眼,肯定能让各位小姐一较高下。”
苏阁老接过那一叠纸卷,却暗自摇头,写秋日的诗,他基本上已经心里有数了。虽然评判诗赋这个事情他喜欢,但是在舜华的寿宴上共看一些悲秋伤时的调子,他不计较却也不太乐意,原本对奕王这个提议的赞赏也因为这个不对头的诗题淡下去许多。
果然,当一张一张的诗卷被打开,墨予珩特意让一个声音温雅清亮的小丫鬟一首一首念出来时,整个宴席渐渐诡异地沉寂下来。不出木阅微所料,那些写秋日的诗,一首比一首凋残,一首比一首孤寂,一首比一首哀伤,一首比一首……惨淡欲绝。难为原本活泼的小丫鬟,念得都有点发抖了!在场的人就算不受诗境的影响,也不得不受常识的影响,脸色不由自主变得怪异。
苏阁老早有预料倒是一脸平静,只是暗暗拉住舜华长公主的手,为方才轻易答应奕王的提议很是歉疚,毕竟这是舜华的寿宴,谁的喜日子一篇接一篇吟诵这样的诗歌都不欢喜吧。舜华长公主倒是无所谓,只是看墨予珩的目光有些轻飘。
可其他人脸色可就不好看了,特别是墨予珩,开始还是春风拂面,仿佛这个深秋和他无关似的。但听着听着脸上的春色就散净了,渐渐笼上秋末的阴霾,阴霾越来越厚,最终转为怒气:“今天是长公主的寿宴,本王出题,你们净写这个凄凄惨惨的东西干什么?”
简直跟商量好一齐给他添堵似的。
没人敢答话,大多数人还搞不清什么状况,就只知道奕王出的这个题目让大家写诗,结果大家都用诗歌在秋天放声啼哭,搞得公主寿宴一派愁云惨淡。在场并非所有人都是文人,所以他们很搞不懂这些小姐为何要在这个场合比惨,她们不是一个个都善于在这个场合斗艳吗?因为不是文人,他们不知道,要打破窠臼推陈出新真的很不是你想你就可以。
小部分人倒是看得分明,是出题人的没有前瞻导致如此,但方才白琳琅不好明说的话,他们更是不敢斗胆乱说,王子犯法不与庶民同罪,王子犯蠢更是不可轻举妄动。已经搞成这样了,谁敢开口怪罪奕王殿下啊!
木阅微事不关己乐意旁观,却在这时看见那个一直静坐的诡秘蓝衣男子缓缓开口,轻描淡写道:“大宸国历来秋诗就是如此,基本形成格调低沉的传统,若非奇迹很难有人翻出新意。赋秋能翻出新意的,不光得不拘一格的高才,还得光风霁月的气魄。在场男子未必可以,这些小姐都是矜贵千金,有些为难她们了。”
虽然说得委婉,却很不委婉地点出问题出在题目上,墨予珩终于知道方才白琳琅换题的意思,有些暗责她不说清楚点,更是暗恼凌蓉插话害他没有改变主意。现在明白问题出在诗题本身,顿时有些下不来台,觉得自己今天成了最大的笑话,脸涨得通红。同时对木阅微更是恼恨:若非她,自己就不会心血来潮要主持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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