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目光略有些闪烁,道:“不管怎么说,仙家修行讲求天人合一,顺应自然,虽也有元婴珠这种残害生灵的法门,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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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峰笑出声来,盯着他的双眼,摇头道:“你以为仙家修行,为什么非要上长白、昆仑、丹霞三座仙山去?且看俗修弟子修得仙位的,哪个不是仙山正室出身?说到底,仙家修行仰赖仙家罡炁滋养,而天地罡炁又汇聚于三山!可你是否知晓,罡煞二炁原是凡间生灵元神所化,良善祥和者散作罡炁,卑劣凶残者散作煞炁。归根结底,但有仙家修行的,无论修为深浅,各个都吸了不知多少人的元神!魔界修行所以还要取人血肉,只因煞炁难以汇聚,虽可保肉体长生不老,却难于炼入血魄,沉入内丹。欲补其不足,要么依靠魔界灵宝之物萃化煞炁,要么以活人血肉炼煞,唯此,修炼魔功者方可修为长进。一言蔽之,仙魔二界法门之异,只因仙家修行更得方便罢了,若哪日罡炁飞散,再难凝聚,你以为仙道修行便不杀活人了?不要忘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笔者注:出自《道德经·第七十七章》)我们生在天地之间,都是以他人为代价,在成全自个。多数人失败,少数人成功罢了。”
那青年道:“不错,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可是你莫要忘了下句,所谓: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我们修炼仙家法门,不正是以有道作为最高目的的么?既然要奉天下,只图一己之私自然是不可取的。”
尤峰道:“你一定以为,此话重点在于,有道之圣,便是心系天下万众之人吧?多少年前,我也有此见解,可是后来我便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你也是犯了同样的错。”
“但闻其祥。”
“你只看到得道者奉天下,可曾想过,如何有余,哪般有余?”
那青年一怔,答不上来。尤峰又道:“你只看到有道者超脱凡人、了不起的一面,却看不到有道者的难处并不在于超脱凡人,而在有余二字。就算你我当真成了有道的圣人,我们连容身之所都没有,如何有余?既不能有余,如何拿有余以奉天下?”
那青年低语:“你的意思是,欲得道者,需有余在先?”
“难道不是吗?至于有余的手段,又有什么关系呢?”尤峰叹道,“你加入双刀会,是因双刀会人多势众,你可以施展抱负,此有余之道。我们现在入魔,不也同样是为了壮大自我,同样是成全有余之道吗?”
尤峰说完这番话,那青年多少开悟了些,对于入魔之事再不排斥。可是尤峰说服了别人,却未能说服自己,至少在“有余”二字,他的解释牵强而粗糙,几近狡辩了。
他想象苍茫人间,“有余”与“不足”大概是一对伴侣,吵吵嚷嚷亲亲爱爱,无论谁奉了谁,谁欠了谁,恐怕都合自然之理。且看那侯门将户虽由微民小农奉养着,其实拉开光阴探寻祖先,大富之家哪个不曾穷过,乡野贫民哪个又不曾富过?到底谁是有余,谁是不足,谁又说得清道得明?归根结底,人间的“不足”与“有余”同草木与兔子、兔子与雄鹰并无什么区别。雄鹰吃了兔子,兔子吃了草,雄鹰死后又滋润草木,终究养育了兔子。所以“不足”与“有余”彼此供奉、彼此依附、彼此成全,人之道逃不出天之道,天之道也躲不过人之道。所谓“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重点绝不在于有道者是否“有余”,而在有道者如何看待“有余”。换言之,有道者并不需要违背人之道,而是将人之道与天之道合二为一,从而认识到“有余”与“不足”的内在联系,仅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