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丁贤梓这话,明面上说给你们,其实是说给那位至贤大司马听的。至贤大司马位高权重,又有三代积淀,同仙门中人、魔界弟子结交之广是远超你我想象的。他那降魔大会哪是为了降魔?不过是聊以展现他在仙人二界的势力,同魔界以利换利罢了。丁贤梓当他的面说出这等话来,未必不是为了得到他的支持。若钟至贤权衡利弊,决计助他一臂,谢师兄,我们二派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天枢道长仰头望月,长叹一声,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不过,你方才说这日月弭辉阵有两道乾卦的关门,一道安排给丁贤梓,另一道,又打算由谁来镇守呢?现在我们仙界三派,仙根在乾卦的,只有丁贤梓和顾乘风,你总不能置弟子于险境吧。”
黄玉笙道:“这日月弭辉阵还有一个秘密,师兄有所不知。此阵得日月之名,是因为两道主关,一阳一阴,一日一月,虽然罩门累及主关镇守之人,却只伤月关,日关是绝无危险的。只要我们确保顾乘风位于日关,便可保他平安无事。不过这也是我有求于谢师兄的地方。”
“掌门请讲。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鼎力相助。”
“有谢师兄这句话,我便放心了。”黄玉笙笑道,“此阵日月二门并非定数,要确保风儿占据日关,需要谢师兄与我合力,布阵之时为风儿输注真元,确保风儿体内三华充沛,压过丁贤梓一头。”
天枢道长说:“丁贤梓法力非凡,为防万一,我建议我们二派各出两人从旁襄助。”
“就依师兄所言。”黄玉笙道,“另外,今日我与师兄所言,为防万一,师兄莫要说与他人为好。天底下,最难防的便是人心。”
天枢道长笑道:“我岂是长舌之徒?掌门只管放心。”
接下来数日,白泽观一行和凡间俗修的英雄豪杰陆续赶到洛神峰。黄玉笙安排了五场大会,办了八九件实事。头等大事便是对众人宣布重明观要将分光六阳大法授予各路仙门弟子。有关于日月弭辉阵的事宜,她安排在第三场大会以行讨论。私底下她早跟丁贤梓打过商量,丁贤梓同意白泽观出两人布阵,于是大会之上,参与布阵的六人便确定下来:顾乘风、丁贤梓把守主关,天权道长、天玑道长、韩中直、李冬寻分守坎、离、兑、艮四关。最后一场大会上,仙家三派掌门和俗修弟子推举的两位代表各自发言献计,以定降魔之策。多方意见取舍,好歹拟了个方案。
据星象推算,可知灾劫发生在下月二十七八。然而此次星象不同以往,凶则凶矣,当下却难定其凶险之度。最好的情形自然是虚惊一场;最坏的情形,则十魔尽逸,兕虎神君重生也未可知。
四方商定的方案有二,倘使届时凶煞之气并不浓重,便由日月弭辉阵打头阵,先抽断妙一谷周边的浊邪之炁。待阵局稳固,天象至煞之际,再由九人围困妙一谷,炼气为罩,各守一宫,直至煞气盛极而衰。倘届时凶煞之气浓重非常,便由日月弭辉阵一面阻断妙一谷周边的浊邪之炁,一面于阵中炼化紫电罡火,以使妙一谷内罡火遍布。此举只可拖延魔头破阵,并不能彻底阻止邪魔的气焰。待九天九地归元阵关门失守之际,日月弭辉阵孤掌难鸣,再由重明观弟子布施二十八星垣瘴,以双阵合力对付邪魔。二十八星垣瘴含二十八道关门,并无卦象之分,守关之人却需以金蝉咒催动关门。重明观弟子一旦布瘴,瘴法之下,邪魔歪道都会幻象丛生,仙界余众再要对付魔头自然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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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黄玉笙召集师叔师妹和四名正室弟子前往焦明阁议事。焦明阁内外燃起鲸油灯,映着随风飘荡的绯红幔帐,远望去,恰似一团朝云,罩住纤巧瘦干的两层阁楼。
一行人入得焦明阁内,四壁绘画的松柏、凤凰青鸾皆如活物般运动起来。水波也漾至远方,绕开礁石和浮木,消逝在叠峰层峦之后。黄玉笙右手一摆,弹出一粒星火,引燃了壁灯前方立式铜香炉内的夜罗香,回身拿目光扫过四名弟子,道:“你们可知为师把你们带到此处,所为何事?”
四名弟子面面相觑,左仪上前一步道:“莫非师父对今日那份降魔之策并不满意?”
姚晓霜说:“今时不同往日。若在从前,华清师太还在的时候,我们重明观断不需要如此妥协。那丁贤梓欺负人也罢了,未曾想,连那些俗修弟子也见风使舵,偏向白泽观。”
黄玉笙道:“谁又不知,现下仙家三派,白泽观实力最为雄厚,照理说,这次星象凶变,该他们出主力,我们从旁襄助才是。现下要我们布二十八星垣瘴,分明是想牺牲我们重明观的力量,他们白泽观才好从中得利。”
苏荣道:“那帮俗修弟子真真令人作呕,丁贤梓说什么他们便迫不及待地连连叫好,仿佛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是一伙。”
柳浊清道:“谁叫他们占了两席?加上白泽观,便得三席,重明观和玄鹤宫加一起也才两席。我们以二对三,如何敌得过白泽观?”
姚晓霜摇头叹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们重明观现下实力不如人家。本来那些俗修弟子大多并无多少本事,不过充数罢了,若我们力压白泽观,莫说任由俗修弟子占得两席了,便是不请他们来,不许他们插手降魔之事,他们又敢如何?白泽观那帮人又敢如何?”
“师叔再说这些也无大用,我又何尝不知,那些俗修弟子无非仗着白泽观的势,才敢诸多要求?可是我们除了妥协忍让些,哪有别的法子?难不成同他们大斗一场?”黄玉笙道,“丁贤梓既然提议由我们重明观布施二十八星垣瘴,肯定早就精打细算,笃定我们提不出更好的办法,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予以拒绝的。我们重明观长于阵法,想不到现在竟也叫阵法所累了。”
苏荣问:“这二十八星垣瘴,究竟有何厉害之处?怎么师父此前并未提及?”
黄玉笙说:“二十八星垣瘴是一道以阵化瘴的法门,由玉和仙姑所创。这阵法优点甚多,首先是阵内关门并无卦性,亦无阴阳之分,只有些五行变位之法。”
顾乘风道:“这样说来,只要彻悟金蝉咒,可以心咒炼气,施五行变化的,便可参与布阵了。”
黄玉笙说:“话虽如此,当真布起阵来,仙根太过羸弱的,并不能担此大任。须知二十八星垣瘴是一道以小取胜的阵法,阵局一旦铺开,二十八个关口彼此沟连,方可以小博大,以一敌十。守关固然容易,要能灵活配合他人行五行变位之法,以保关门彼此连通,却并不容易。仙根不济者免不了手忙脚乱,若强行安排在这阵局之中,一旦心神大乱,则有三华逆转之险。”
左仪问道:“既如此,师父何不以此为借口,退掉这布阵的差事?”
黄玉笙道:“我们重明观好歹挂了个仙家正宗名号,我若当着白泽观和那帮俗修弟子的面,说我们重明观连二十八个通晓五行变位之法的弟子都凑不出来,岂非笑话?”
“师父,我有一事不解。”柳浊清问,“依师父所言,这二十八星垣瘴实乃仙家上乘阵法,何以此前师父却闭口不提此阵呢?”
“本门以仙阵闻名,其中大半都创自玉和仙姑。创阵已属不易,若要完善阵法,隐其破绽,更是不易。可惜玉和仙姑创下此阵不久便飞升大罗金仙了,所以这阵中破绽,直到我师姐、你们的师祖华清师太布施此阵,才暴露出来。”姚晓霜神色渐暗,说到此处,竟有些许哽咽。
黄玉笙见状,接过话头,对苏荣道:“苏荣,你可记得你才入正册不久,问过师父一句话。你说,师叔祖是师父的六师叔,除去师祖华清师太、师叔祖杜凛和已逐出师门的郎清,还有两位师叔祖现在何处呢?其实玉和仙姑飞升以前,收入正册的弟子共十三人。至华清师太执掌重明观,这十三人中还余八人。华清师太卫道牺牲你们是知晓的,另外六位师叔祖,均为这二十八星垣瘴所害,一年内先后去世了。”
姚晓霜道:“玉和仙姑飞升后不过数十年,太和山阵门失守,天、神二魔破阵。其时惊鸿才入门不久,七星伏虎阵未能成型,阵外只有四个护法明王,为了度过那次煞劫,师姐审时度势,决计布二十八星垣瘴。我那六位师妹仙资都远优于我,修为之精自不必说了,可是谁又想到,这恰是他们身故的缘由。天、神二魔都是一等一的大魔头,本来仙界早定好策略,我们重明观布二十八星垣瘴,白泽观则出布天罗地网离心阵,玄鹤宫不长于布阵,则派二十人以符箓施法幡幢,围在妙一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