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你们啊!”周小六紧紧握着剑,又望着周庭芳,“你可不能落单。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得时刻紧跟着我。”
“跟着你?”周庭芳欲言又止,不过一低头瞬间,看见周小六手臂上的青紫,立刻转换了语气,“对。我们小六最近进步神速,以一当十,颇有本少学生微之的风姿。”
“呵,你少给我灌迷魂汤药。观棋大哥何等神仙风姿,我哪能抵他万分之一。”周小六怀中抱剑,义正言辞,可嘴角明显微微上扬,“不过目前对付十几个小毛贼还是不成问题。”
锦屏也立刻跟上糖衣炮弹,“小六兄弟真是不得了!将来一定能成为大将军!”
周小六挺直胸膛。
显然十分受用。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通州城内缓缓而过。
城内马上就要宵禁,外面又下着雪,路上少见行人。
雪花纷纷,石板路湿滑,地上一片莹莹水光。
可巧,马车又经过了秦府正门的大街。
周小六看见秦府大门悬挂的白灯笼,以及身着素服搭建灵棚的秦府众人,不由吃惊问道:“秦府…在办丧事,是谁死了?”
锦屏一愣。
周小六竟然不知道郑氏已经死亡?
对。
周小六这两日痴迷剑法,一直缠着常侍卫和候侍卫练剑。
今日一大早,候侍卫便来禀了周庭芳,带着周小六去城里的练武堂特训去了。
也就是说,今日秦府发生的一切,周小六还浑然不知。
周庭芳和锦屏都沉默着。
周小六掀开帘子看得仔细,扭身又问:“怎么都不说话?秦府里谁死了?是秦少游吗?”
周小六愣愣的盯着周庭芳,“所以凶手是他?你杀了他,为秦大奶奶报了仇?”
“不是。”周庭芳叹口气,放下车帘,阻止秦家下人探寻过来的目光,“是秦二奶奶。”
“她?她怎么死的?”
锦屏却拉过他,“她生孩子,难产死了。”
周小六眉头一蹙,抓着长剑的手很是紧张。
周庭芳偏头,似乎并不想谈论此事。
偏周小六根本不信,只盯着她的脸,目不转睛,似乎想从她脸上读出事情的真相。
“是你杀了她。”
周小六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周庭芳微掀眼帘,“她生孩子难产,关我何事?”
周小六神色坚决,“我有直觉。”
“呵。”周庭芳冷笑,“我周方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吗?”
周小六一愣。
然后语气更加坚决。
“是。”
周庭芳偏头,靠着马车内壁,微阖双目,明显不想和他纠缠。
周小六却抓着她的手。
“你别想骗我,那日我隐约听到你和锦屏姐姐说,凶手极有可能是郑氏。你当真杀了她?”
周庭芳微微蹙眉,甩开他的手。
周小六轻咬下唇,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郑氏身怀六甲,你如何能下这样的毒手?她是个孕妇,肚子里还有孩子!那个孩子是无辜的!我知你向来睚眦必报,不许别人负你,可你…你也不能连孕妇都杀啊——”
一声轻笑。
周庭芳缓缓的转过头来。
那双眼睛,寒气逼人,幽黑深邃。
“周小六,郑氏杀周庭芳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她双腿残疾弱质女流?”
“因果循环,她当初能毫不留情杀了周庭芳,今日她也会别人毫不留情的杀掉。凶手都有苦衷,复仇者面目可憎,那亡者就活该被杀吗?”
周庭芳的声音几近凌厉,“周小六,你记住了。同情心在战争和复仇中是最虚伪的东西。若你觉得人人都有苦衷都可怜,那你一开始就不要选择报仇。”
“若人人都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有仇不报,道心不稳!”
“若天道不给我公义,那我便来自取!”
周小六面色一白。
唇线紧抿。
两只手局促不安的交叠放在腿前。
许久,才听见他略哽咽的声音。
“我…母亲被人给害了……我也想替她报仇…”周小六用手背狠狠擦了眼泪,“可我没本事……”
周庭芳眉梢一挑。
面有惊色。
她还以为周小六的秘密准备带到棺材里去呢。
她偏头,看着他,不出声。
“我母亲和父亲是家族联姻,母亲软弱善良,父亲心有所属,母亲嫁过来不过半年,父亲就娶了二房,就像秦少游一样。”
“只不过父亲很喜欢那个贱妇,母亲和父亲成婚十二年,几乎每日都是以泪洗面,家中奴仆见风使舵,拜高踩低,只围着那贱妇转。”
“那贱妇佛口蛇心,将我父亲哄得团团转,把持着家里大权,我母亲,一个正室妻,被逼得只能避她风头。”
“两年前,我母亲怀了妹妹,难产死了。”
“我母亲生妹妹很疼,一直惨叫了几个时辰,我放心不下,就悄悄甩开下人爬到母亲院子里的树上。”
“我看见那贱妇……”周小六额前青筋爆出,似极力隐忍着悲恸,“她让人给我母亲灌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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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大夫说母亲难产,失血过多,我的母亲和妹妹都没了——”
“我告诉父亲,说那贱妇下毒害我母亲,可那贼妇却说她只是给母亲端去的保胎药。满院子的丫鬟仆人、还有大夫都帮着她作证,我说的话,父亲一个字都不相信,反而逼我给那贼妇下跪认错。”
“那贼妇只要一哭,我父亲无有不满足。母亲死了不过几天,他就已经计划着将那贼妇扶正——”
“我愤恨难当,和父亲争辩,他却让我将我吊起来打个半死,又当堂斥我不忠不孝薄情寡恩,说那贼妇待我和我母亲如何得好,痛斥我和我母亲都是忘恩负义之辈,并扬言说家中财产一分都不会给我。”
周庭芳默默听完,然后才道:“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