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三爷像是失了魂魄,但他站起来。
蝗灾,是蝗灾来了。
他跌跌撞撞的,不再管顾不时撞在他身上的蚂蚱,不再管顾磕绊他的麦苗,不再管顾撞倒的水桶。
他驾着牛车,逃也似的,逃离麦田。
“怎么了夏三爷?这么早就浇完地了!”
拉着一车水才回来的村人见了夏三爷这副惨相便问。
“蝗虫,起蝗虫了!”夏三爷声音颤抖道。
“不可能!你看花眼了吧?”那人满脸不可置信,他惯了愁苦的脸上拉满嘲讽的笑。
仿佛这样,灾厄便不会降临。
“你看看我这手上,都是蝗虫的血!”夏三爷举起颤抖的掌心。
“不可能,蝗虫去年就已经来过的,这绝对不可能。”那人争辩道,声音却越来越低,他脸上的微笑渐渐化为惶恐,强撑,却难以为继,只驾着牛车匆忙走了。
夏三爷继续驾着牛车往前走。
狼狈地将沾满蝗虫鲜血和粘液的双手摊开给人看。
整个村的村民都知晓了。
他们最先抱着侥幸不相信,可亲自去田里看过之后,心都跌到谷底。
完了,蝗虫来了,蝗虫碾碎了石生村最后的一点希望。
蝗虫过处寸草不生,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如今却要让他们经历第二次。
麦田,要被蝗虫啃光,就连山间的野菜,他们赖以生存的杂草,都要被吃的一干二净。
不,不,所有人脸上露出惶恐。
蝗虫来了,他们的今后,要比现在过的还将悲惨,他们的明天,要比今天过的还将黑暗。
希望,再也看不见了,希望,不复存在了。
他们就要像先前已经死去的老人和孩子和没有家底的穷人那样,被生生饿死。
他们想,完了,蝗虫来了。
蝗虫,将他们推向黑暗,推至无尽的深渊。
蝗虫,熄灭了他们心中最后的一盏亮光。
可是,人要活着,活着的人就要为自己寻找希望。
不知是谁喊一声:“是蝗神降世!”
人群便附和起来:“是蝗神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