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再次自杀未遂进入江城医院精神科,佟瑞晓就被严加看管,可这并没有用。
夏天的太阳炙热,撒下来,铺满了医院窗外的石子路。
男人吃完药靠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宽大病号服下的身躯被病症折磨的羸弱,布满针孔的手背上总挂着点滴针,苍白瘦削带着病态的的脸上时常神情恍惚,视线也没有聚焦。
虽然专门的护士在房间内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但她们大部分时候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除去躁狂发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都是阴沉且少言寡语,不许别人靠近。
只有李助理能跟他说上两句话,其余人均无可奈何。
“傅董,您该休息了。”
虽然医院不强制午休,但李立知道佟瑞晓这么多年的生活作息,还是会提醒。
其实也无法入睡,因为安眠药不包括中午。
佟瑞晓表情并没有变化,也并不动。他像是被挖空了芯子的白菜,就那么栽在某块地里,不过无法生根发芽,只会加速腐烂罢了。
他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感觉意识从身体里挣脱出来,飞向了某个方向,然后大脑一片空白,等它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
意识回来之后,他总觉得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环境也变得陌生。
他前三十九年都是唯物主义,现在频频觉得世界上有神佛。
虔诚祈祷,祈求故人归。
相信祂会带着自己从漫天飞雪中走出去、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见到想见的人。
可同时又恨,他恨天、恨神、恨整个世界,祂们遽然残忍地夺走了他所在乎的一切。
脑海撕裂一般地疼,血泊和飞雪将记忆塞满,使他的身体无限膨胀,在空中爆炸。炸成别墅小花园中一片一片的槐花、秋山路上一片一片的枫叶,炸成母亲笔下瘦金字体、父亲老式洁白的马褂,炸成小慕手中的糖果、简厌画中的橙黄落日与蔚蓝江河。
每当这时,他就会痛苦到泪流不止,然后再快乐地笑出来。
他有过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切,它将组成他全部的人生。
无孔不入,难以忘却。
辉煌灿烂的、盛大的记忆,令他难以分清现实还是梦境……亦或是幻象妄想。
“佟瑞晓,你可真是能耐,胃疼也一声不吭硬挺着!疼到昏过去,满意了吧?”
简厌坐在病床边看着他,蹙起眉头。那秋水洗涤过的清亮的眸子带着责怪。
叹了口气,关怀地问:“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