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狩真轻轻一叹,稻草人的舞姿异常熟悉,正是巫族传统的祭祀之舞。
魔人目光喷火,额头青筋绽露,心知受了稻草人的暗算。但他全无一点反抗之力,一根根无形的丝线像密密麻麻的毒蛇,死死缠住他的四肢,缠住肌肉、血管、内脏……,甚至体内的魔气也被缠上了无形丝线,难以挣脱出来。
其余两个魔人仍在悄悄观望,荒田上,稻草人、黄魔、魔鼠的身影起起伏伏,手足的拍击、踩踏反复回响,像一声声遥远又沉旧的鼓点。
“噫——呀——啊——”稻草人忽而开口,嘶哑地唱起来。
“雨冥冥兮山苍苍,云茫茫兮雁啾啾……”稻草人的声音荒腔走板,忽高忽低,却是支狩真从小听惯了的巫族调子,透着一股说不尽的苍凉。
支狩真心头倏地一颤,住在建康数月,听多了字正腔圆的晋声,他以为自己很难再听到那些遥远又沉旧的巫谣。
魔躯将他内心的一点情绪放大,仿佛一枚投入湖水的石子,向外扩散出涟漪。
稻草人犹自唱着“路遥遥兮雁难归,思家园兮徒离忧……”支狩真忽然记得有一次,半夜里他被暴雨吵醒,无意中望见支野孤零零地坐在竹楼下,对着飘摇欲灭的篝火,哼着巫族的歌谣。
他看不到父亲的脸,只看见宽厚又佝偻的后背。篝火被水气打湿了,几缕烟飘出来,消逝在黑茫茫的雨夜里,像山林深处一两声孤渺的雁鸣。
那是失群的秋雁。
随着苍古干哑的歌声,稻草人的舞姿愈来愈快。刚开始,它的动作还稍显笨拙,后来逐渐灵巧,像一个奇诡的草精灵,在荒凉又孤独的田地里尽情歌舞,享受着一场酣畅淋漓的狂欢。
黄魔的动作也跟着越来越快,他的肌肉怪异地鼓起来,肤色发红,血液灼热如烧,体内魔气疯狂奔涌,渐渐超出了运转的极限。
另一个瘦小的黄级魔人突然动了。
他并未急于逃跑,悄然无声滑下魔鼠背,身上的气息也在一刹那消失。而在魔鼠背上,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躯壳。
瘦小魔人以一种奇特的步法,一边向外蛇形滑动,一边盯紧稻草人。短短数息,他向外移动了十多丈,未带出一丝细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