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吃吃该睡睡,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张凤鸾带着刘楠、李会计直奔派出所,李乐带着吴昊,找上了熊家的吉顺沟煤矿。
乡镇派出所本来就没几个人,到了这种张凤鸾眼里穷乡僻壤的,更是没多少人愿意来。
盐水镇这里,正式民警六个人,外加六个帮勤,管着方圆几十里的调解纠纷、平安创建、治安防范、扫黄打非,抓嫖治赌,乡村治理酒驾查处。
一个小院,一辆面包,外加两辆破破烂烂,到处绑着铁丝的摩托车。
房顶长草,铁门生锈,小庙一样的派出所,张凤鸾看的都替这里上班的民警委屈。
进了一间门房一样的接警室,见一个两杠一星的民警一边捧着盆面条吸溜,一边和一个嘬着烟袋的老头白活。
乡里乡音,听不太清爽,大概齐就听民警说道,“这个月,你家鸡丢了三回喽,每次都是去给你找,可每次都是鸡自己溜达回来。当我们整天没事做,闲得噻。”
“你不晓得,我那个鸡,可是下蛋的母鸡。”
“废话,谁家母鸡不下蛋?”
“一家人吃蛋,全靠这只鸡,一天找不捉,就少两蛋,两天就是四个,三天就......”
“大爷,干脆我给你两个蛋你拿回去,等等鸡自己回来噻?”
“要得。”
张凤鸾门口听了,翻翻白眼,这真是闲的。
个儿高挡了门口亮,民警嗦了一口面,抬头看见张凤鸾,问道,“你是来做撒子嘞?”
“办取保候审,顺便找你们所长聊聊案子的事情。”
“你是做撒子滴?”
“律师,这是我名片。”张凤鸾把名片递过去。
“啷个案子?”民警接过名片看了眼,“呦吼,还似燕京来滴大律师。”
“前天,你们抓的那个李家成。”
“得,我就说人家开个蓝鸟,不是一般人,好么,这么快家里人就找来了。”民警捧起碗,唏哩呼噜喝完面条,从抽屉里捏出两个鸡蛋,塞给老头,“等捉,回去等你家鸡自己回。”
“要得要得。”
老头攥着俩鸡蛋,面带喜色,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张凤鸾咂咂嘴,“你们这是接警?”
“么得法子,这是个五保户,隔几天到这里来找个事儿报警,习惯咯,习惯咯。”
“你们还怪好嘞。”
“乡里乡亲的,打不得骂不得,哄着过呗。”民警从暖壶里倒了点热水在搪瓷盆里,筷子伸进去搅和搅和,涮了涮,朝窗外一泼,算是刷了碗。
“您贵姓?”
“免贵姓王。”
“黄警官,你好。”
“黄,张黄李赵滴那个黄,不是黄。”
“哦哦,王警官。”
“你这个手续不好办噻。”王警官拉开抽屉,把搪瓷盆扔里面,抬头冲张凤鸾说道。
“怎么说?”
“我跟你说不清楚,要不你等所长回来,你们当面聊。”
“你们所长几时来?”
“去下面村子做统计去了,应该不久,你们等等。”
“您能不能给打个手机?”
“山里,么得信号,反正一会儿就回,也快。”
“那,成。”张凤鸾点点头,找了个地方,捏起张报纸,看。刘楠见了进了派出所就害怕,坐在张凤鸾身边,低头,攥着袖口,一言不发。李会计找了个凳子,坐下,看房顶。
就这么等着,从早上八点一直等到了中午十一点,才听到门外有摩托车的响动,之后听到那个王警官喊了声“所长”,张凤鸾这才放下已经快会背的报纸,推了推一旁眼圈通红的刘楠,“诶,人来了,回头,我教你的,你别忘了。”
“嗯,忘不了。”
“哟,我说呢,这个李家成不是个没身份的,这家里人终于来了?”人未至,话先到。
张凤鸾起身,看到一个老农气质,矮壮,皮肤黝黑,一脸皱纹,穿着双运动鞋的两杠二走了进来。
“张律师,是吧,我是这里的所长,刘向前。”
“刘所长,您好您好,张凤鸾,燕京丕铨律所的。”
“嚯,这都惊动燕京的律师了?”刘向前伸手和张凤鸾握了握,又瞧了眼刘楠,笑道,“去我那边,谈。”
。。。。。。
“先不说事情清不清楚,就你们这个程序违规,咱们就能好好说道说道,该有的手续缺的缺,少的少,这么就给送里面吃白菜帮子嚼干粮?你们不怕之后申请复议,你们就不怕法制办没活干?”
“案件事实可以侦办补充,手续这东西,也可以......”
“怎么,还想着先上车后补票?你们这么大的权力?”
“不能够,不能够,呵呵。”
“不能够那就是事实不清,程序手续不全,人就得放。”
所长办公室里,一张桌子一左一右,两根烟柱,腾空而起,在房顶上相会,纠缠一阵,消失不见。
张凤鸾弹弹烟灰,“刘所,程序上的事情,您是老警,懂得多,可我也不差,这事儿,你们本来就站不住脚,要是想这么就来个葫芦僧断葫芦案,可不容易。”
小主,
“行,地方么,都是一层套一层的亲朋好友。复议不成,我们就走行政诉讼,到县里,到市里,到省里,最好是到最高院,有些人想遮天,得看看自己爪子够不够大。”
“不过,真走到那个地步,您琢磨琢磨,最后,谁会给推出来,反正不能是临时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