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0 [春弦]

深渊专列 狐夫 4833 字 2个月前

步流星刚准备提着油漆桶往体育场去,要刷完整个网球场的十面大铁网和夹道护栏,是不小的工程,镀铬漆也十分沉重,他走得很慢,小心翼翼的。

阿星突然感觉手一轻,就见到乒乓球场的几个大哥光着膀子,随手提走了他手里的东西。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阿星一拍脑门,想通了,飞也似的跑出门外,抓着江雪明的两肩使劲摇晃,“明哥!明哥!活过来了!活过来了!都活过来了!活了活了!”

“阿星,这些亡命徒,应该是知道的,他们知道自已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江雪明想了想,仔细的想了想:“只是一直在假装自己还活着——所以听见那些[禁句]时,才会变得偏激抓狂,就像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只是这种症状在亡命徒身上要严重得多。”

步流星指着小区里的人们,指着那几位正在挥洒汗水,努力工作的人们。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认为,人本身就非常热爱劳动,就像是在春天播种,充满热情的呵护庄稼,期待着在秋天收获——和维克托老师说的一样,他们找到了勇气的寄托之物,击碎了内心的阴霾恐怖。”

江雪明依然在卸货,将建材电缆往外丢,立刻有更多的居民跑到外面来——卢恩都认不出这些[亡命徒]了。

......

......

一个手脚麻利的阿叔爬上货车喊着号子,把瓷片箱子小心翼翼的递给同班伙计。

“工长!工长!车!车上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今天过年!也要加班啊?”小工结结巴巴的挂在货车的卸货板上,他很矮,双脚都没沾地,眼中满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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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长以指为枪震声怒吼:“别问!做了再说!”

“好!好!我去喊三班...四班的懒鬼起床。”

说着这个小工麻溜跳回地面,一路飞也似的朝大楼奔跑。

不一会——

——雪明和阿星就听见家属楼的广播站传出尖锐刺耳的啸叫。

方形的喇叭口已经年久失修,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看见有人挂上安全绳架上梯子爬上四楼高的线杆,正在修理这破玩意。

在那一刹那...

“当心!”阿星望着那个方向,两眼失神尖声惊叫。

正在修理喇叭的工人从十来米的半空跌下来,年代久远的安全绳也失去了作用,断成两截。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声闷响传出去很远很远。

大家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齐齐看着那个在地上挣扎哀嚎的可怜虫。

可是——

——可是不过十来秒的功夫,那位工人立刻站了起来,身上的骨骼与肌肉重新黏合。淤伤和骨折都慢慢的痊愈了。

他在大声怒吼着,像是丢了脸,又像是伤了心。

“嘿呀!看我干什么!动起来!动起来!”

......

......

这七天非常短暂,也非常漫长。

十六番制铁所家属楼就像是一座监狱,亡命徒就是囚犯。

江雪明能喊出这栋楼每一个人的名字,他莫名奇妙的想起了维克托老师说过的那个故事——那个作家大卫小子,给犯人们写家书的故事。

他搞不清楚,不明白,这到底是维克托老师提前泄题,给他们安排的参考答案,还是命运使然,冥冥中的巧合。

他和步流星的日志本,已经没有多余的稿纸能撕了——四百多个居民的[安全规范指导书]把他俩的宝贝日志掏空了。

......

......

小七和洁西卡也跑了出来,当她们看见这些亡命徒活灵活现的样子,只觉得不可思议。

洁西卡急匆匆的问工长:“你们要干什么?艾里力克叔叔!你们要干什么呀!”

工长立刻答道:“不知道!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那...东西用完了怎么办?”洁西卡又问。

工长接着答道:“那就休息,总会有事情可干。”

“七哥...”江雪明还没开口说完。

“懂!”小七攀上大卡车的驾驶位,又跑去拉货了。

......

......

大卡车越跑越远,在城市中拉出一串黄滚滚的浓烟。

洁西卡和江雪明,还有步流星排排坐在马路牙子上。

身后的居民们渐渐散开,抱着铝板跑去远方,拿住毛刷爬上铁网。

看门的阿叔依然在用磨机对付铁栅上的锈烂的疙瘩。

那么安静,又那么吵闹。

洁西卡抱着膝盖,看向城市很远很远的群山。

“做完这些...你们就要走了吧?”

步流星立刻说:“应该是的。”

江雪明:“不着急。”

“不着急?”洁西卡又问:“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觉得已经可以了...已经...大家都很好了。我看大家...都是超——有精神的!”

江雪明点点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仪式没有完成,新年的晚会,新年的钟,还有开开心心的红白歌会!”

“呜噫!——”洁西卡立刻进行一个警报的拉。

江雪明问阿星:“她怎么反应那么大?”

“我不道啊...”步流星想了想,稍微共情了一下。

然后阿星也开始拉警报。

那场面和两台特殊用车似的。

左边是救护车,右边是消防车。

雪明就在中间,很不理解。

真的很不理解——

——于是他找了个会说中文的对象,试图理解一下。

“阿星,你...你解释解释...”

步流星:“我想了!我认真想了!刚才我就在想那个事情——你要给洁西卡长官安排一个新年晚会是么?”

“对啊,你打扫完屋子,不得庆祝一下吗?哪怕整点薯条呢?”江雪明的想法很简单,“扫旧迎新,多实在的事情。”

“对对对!就是这个新年晚会...是特别为她准备的吗?”步流星又抓着这个话题没放手。

江雪明:“是的,之前洁西卡长官说过,大家想办一个新年文艺汇演。我调查过家属楼里的居民,他们会什么才艺表演,我也了解过,私下征求了他们的意见,然后做了一版节目单,但是没写出来,日志本不够用了。”

阿星立刻给警铃续了一管电池。

“我也是想到这个!刚才你说了好多话,我一下子脑子没转过来,才发现你说过,要装修这栋楼,也是为了开咖啡厅,要试着搞装修设计练练手——我这不就想起来了,你居然记得清清楚楚啊?一直把咖啡厅都放在心上啊?你真的...”

“我就说这个家伙很奇怪吧!步流星先生!”洁西卡抱着雪明的左边手臂,隔着一个身位用日语嘤嘤嘤。

“是的呀!是的呀!”步流星抱着雪明的右臂,但是雪明很灵活,没能抱住,只能揪住衣服用日语回答,“打一见面我就知道!他这个人很靠谱!”

江雪明坐在中间,僵住了。

他面无表情,也不好做什么表情,心中想的是其他事情。

“难道...他们一开始真的只是随口说说的?乐子人都是这么随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