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学者小姐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们要创造一位神,去褫夺凋亡女士的神职?你们疯了,这样事从没人成功过。”
“但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声音从容不迫地说道,“丹特维尔灰域的复苏其实就是一次小小的实验,只是我没想到会引来星辰之环的注意,不过也算歪打正着,让我们发现了一些真正有意思的事。”
莲·奎雅·阿尔莎娜却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银色的眼眸之间先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又被愤怒彻底点燃。她声音微微颤抖、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你们……用她们干了什么?”
那声音轻描淡写地答道:“我记得我也说过——圣树与灰枝本就一体,就像是生与死如影随形。”
“而独角兽少女们得到了森林的恩惠,象征着它繁茂的那一面,她们获得了艾梅雅女士神力的一部分,因此自然也一样能受到另一位女士的青睐,所以答案不是很明显了么?”
精灵公主微微颤抖着。
她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也全然不觉,咬着牙道:“所以除了琳瑟雅之外……你们还谋害了多少独角兽少女?”
“记不清了,她们来自于各个地区,拉文瑞尔或者莎艮一带,以及那座被亚沙之痕毁灭的城市,或许正因为见过灾难,所以她们才不愿意见到同样的灾祸再一次重演。她们中有人是自愿的、也有人是你们的人送到我们手上的,还有一些是类似于琳瑟雅小姐这样的情况,机缘巧合。”
“但这不就是独角兽少女存在的意义么,你们不是要守护这片土地么,我告诉她们作为园丁无法拯救圣树,于是她们就选择了牺牲自我。”
精灵少女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她们从未有过真正的选择!她们为了保护他人挺身而出,奉献自己,是因为她们想要守护这一切,但绝不是沦为你们阴谋与欺骗的牺牲品——”
“机缘巧合……你们先谋划了对于调查团的袭击,又残忍杀害了一位无辜少女,杀死了前往丹特维尔的先遣队所有成员,你说,你们的目的与我们是一致的?”
她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不,我们和你根本不一致。”
“所以阿尔莎娜公主,难道你在意的是这个,可我更在意的是结果——如何去解决这场灾难?”
那声音道:“请问公主殿下看过在洛安希尔、芬莎多一带聚集的难民么,至于拉文瑞尔的情况更甚。灾害发生的时间尚短,只要我们及时将它扼杀在源头,那么更进一步的惨剧就不会发生。”
莲回答:“圣女会本就是为此而生的。”
“不,圣女会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告诉其他人等待,可他们要等待多久呢?十年,十五年?你知道这个过程中会发生什么,饥馑、战争、疫病,你知道多少人会死在这场灾难之中,这片土地又会承受多少代价?”
“他们都是因你的天真而死,因你作出的决定而死,为什么呢?就因为琳瑟雅、梅瑞尔小姐是你身边的人,她们是独角兽少女,所以你更钟爱她们?”
声音讥讽道:“可其他人呢,他们只是冷冰冰的数字?可我不这么看,那些数字背后都是一个个真实存在的人,一个个破碎的家庭,他们是谁人的丈夫,谁人的妻子,谁人的父亲与谁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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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公主殿下,去看看那些难民的眼睛,这些人来自于芬沙多、洛安希尔,甚至更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去告诉他们你的决定。”
莲·奎雅·阿尔莎娜看着那水晶——不,并不是那样的,她想。
她心中有说不出的理由,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声音明显看出了她的犹豫:“你犹豫了,因为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不,我没有。”
“你当然有——”
它又理所当然地说下去:“我们本质上都是政治动物,而一个合格的领导者要学会看得长远,过于天真只会害了你身边的人。天平的两端都是一样的死亡,并不存在谁比谁更高贵这样的事,只是你是选择爱惜羽毛,毫无价值的自我感动,还是去解决这个麻烦?”
精灵少女咬了咬唇瓣。
然而方鸻挡在了她面前,他同样并不认同对方的话,凋亡之灾真的是双子女神之中的一位殒落导致的么?
罗曼女士告诉他,欧林正神之中有一位神只逝去了,但那是命运的少女伊莲。事实上他可以直观感受到这一点,命运织线正变得晦暗不清,而除了圣谜会之外,所有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正是一位神陨落最直观的影响,它们会先从存在性上消失,领域与神职崩解之后,才从光海之中诞生一位执掌它们的新神。
在这个过程当中神职与领域会发生分解与重组,新生的神的头衔与身份可能与过去的那一位截然不同。
就像罗曼女士认为新生的娜迦之神会失去风暴神力一样。
但绝不会像是凋亡女士这样,人人都把凋亡之亡挂在嘴边。
不过‘死疫’存在肯定说明凋亡的领域正发生了一些什么,然而那真正的原因还有待调查,而不是轻易去下结论。
诚然,承担责任固然重要——可这也并不意味着一切。
更不意味着一些人可以掌管另一些人的命运,替他人作出决定。
何况对方的话语之中存在一个严重的逻辑陷阱,那就是先默认他们的计划一定是正确的。
可如若不是呢?
如果那个方法存在的根基都是错的,那么这些人或许不过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罢了。
可对方如此信誓旦旦,若圣女会的方式只是有待改进,而这些人的计划一旦失败,因此而死的人又会如何呢?
人们并不能因而复生。
方鸻回过头,轻声对精灵公主说道:“别听他的,这不过是强盗逻辑。”
莲·奎雅·阿尔莎娜咬着唇轻点了一下头。
那声音在黑暗中轻笑,显得并不意外:“是么?那么艾德先生又有何指教呢?”
方鸻终于抬眼看向那悬浮的水晶,目光冷静且坚定,正缓缓开口:“我的问题很简单——那么,你又如何证明自己是对的?”
那个声音明显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