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弼看着开口的童白鹤,说出这样的话,却没有拒绝合作的语气,无论是因为利,还是因为惧,说明陈藩不是没有一点想法,这样就好,就怕你一根筋,油盐不进,道:“像咱们这种小藩镇,首要考虑的是生存,然后才是以图进取,只有互为犄角,互相支援,才能携手共赢,在这个藩镇林立的大齐生存下去。我们双方之前合作过,与杨将军合作也近一年,彼此都很愉快,相信互相之间的信誉没有问题。既然童先生开诚布公,我要是再遮遮掩掩,显得没有诚意。来之前雄鹰岭已有交代,如果陈镇愿意像杨镇那样携手共进,所得地盘双方均分;如果诸位将军觉得风险很大,我们也不勉强,只要陈镇守住底线,不让人越境,对扶风郡有可趁之机,我们一旦拿下了宣德郡,这一个郡就是陈将军的地盘。”
陈、童、魏都没有说话。
宣德郡西南毗邻上田、平农两县,东南与临东郡西北部接壤,地盘可以连在一起,一旦得手,将上田、平农之兵北移,再将宣德、临东两郡交界之地的兵马调出去,防御压力并没有增加多少,对现在的陈藩来说,绝对有极大的诱惑力。
但是,高岭山脉位于上宁府南丘郡与宣德郡之间,往南延伸入扶风郡,切在郡城与上田县之间。也就是说,雄鹰岭的地盘并不与宣德郡接壤,跨越山脉作战困难,就算在与马藩的战争中取得优势,因为高岭山脉的存在,如果陈藩不借道,需要北上攻占南丘郡后,兵出南丘郡东北,穿过郡北虎贲峡谷高原地区与高岭山脉交界的狭窄通道,绕过高岭山脉北端,才能攻打宣德郡,不仅后勤线绵长,也容易成为孤军,极其冒险,难度也很大,雄鹰岭会为了一个承诺冒这种风险吗?
也就是说,雄鹰岭这个筹码看起来很诱人,要吃到却不容易,看起来很像一个稳住陈藩的虚拟礼物。除非马藩大败,丢失大片疆土,宣德郡才有可能落在雄鹰岭手里,再转出来。但是,如果雄鹰岭大败马藩,有兵进宣德郡的实力,那时候还会遵守承诺吗?
“陈将军、童先生、魏将军、梁参务,我可以郑重而认真的告诉诸位,马骁骏不南下便罢,大家各守疆土,各自发展,若真对我们用兵,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至少也要将马藩打残,否则,绝不罢兵。我们要借此役告诉大齐所有藩镇,雄鹰岭绝不可欺,谁敢对我们为敌用兵,就要做好受死的准备,宋八斤、刘元和、马骁骏就是前鉴!我们不胜则罢,败亡无话可说,一旦战胜马藩,绝不会是小胜,宣德郡这个礼物非得拿下不可!”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无论心里怎么想,匡弼所表现出来的气势及一往无前必胜的信念,确实让陈杉觉得雄鹰岭不是在开玩笑。
他说要考虑一下,吩咐梁秋贵代送匡弼下去休息。
“梁参务,道长和宫姑娘待你如何?”吴汉升接过轮椅后,匡弼开了口。
“恩重如山。没有道长和宫姑娘,就没有今日的梁秋贵。”其实,在他心里,何尝不希望雄鹰岭与临东郡可以和平相处,但他在陈藩的时日不长,职位看起来很高,其实不敢怎么发表意见,尤其涉及到外事,更是如此,除非陈杉主动问他,平常只是认真做事,不负礼遇。
他虽然离开,但家里一切安好,左邻右舍怪话或多或少有一些,可雄鹰岭并没有冷眼相待,家里还拿下了一个已发展起来、生产一种型号汽车轮胎的工厂,主供雄鹰岭的汽车制造工厂,成为远近闻名的暴发户之一,连老爹老娘都骂他是忘恩负义的兔崽子,过年都没敢回家。
现在拥有工厂的家人不可能到临东郡,更不可能离开大齐去什么天泰、天正生活,他离开所追求的金钱利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如果雄鹰岭与临东郡真的分道扬镳,甚而开战,他不知道除了死,还能怎么办。
“宫姑娘西行天泰,十载而归故里,你的亲人、朋友、兄弟也在安居之地牵挂着你。扶风郡是梁家安居之地,临东郡是你的立身之所,我想,你绝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有失。陈将军还有些犹疑,应该会和你们商量,征询意见。临东一郡余之地,以现在的地盘及经济实力,赋税有限,不像雄鹰岭有其他经济来源,养15万大军就会开始出现困难,再多可能就会逐渐崩溃。再者,临东郡常年饱和征兵,已经没有足够的青壮年可以满意陈将军的需要,物力、财力、兵源皆是掣肘,向外扩张,争取更多的地盘乃是生存发展之道,陈将军肯定清楚这一点,不然也不会攻打宋八斤。刘藩打我们,马藩也想欺压我们,不就是因为兵微将寡吗?雄鹰岭面临的所有问题,临东郡一个也无法避开。这些年,陈镇在两大藩镇之间求存,偏南则南强,偏北则南弱,看似可以左右逢源,谁知道是不是被两家皆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稍有不慎就是覆灭之危。如果马骁骏得了扶风郡,再也没有陈镇的任何生存空间。扶风、晋安两镇现在实力相当,临东郡也可以加入这个团体,共谋发展。大家皆处在各大藩镇之间艰难求存,如果我们之间都不抱团取暖,寻求发展,覆灭是早晚之事。别看陈镇存在了这么多年,有所谓居安思危,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仁慈上,绝非长久之策,只有自身实力强大,才能挺直腰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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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心动了?”匡弼离开了,开完会的魏大中、梁秋贵也离开了,童白鹤问出了这句话。
陈杉叹了口气,道:“童先生,匡弼说的没错,梁秋贵讲的也很有道理,要生存,要发展,我很难拒绝死鹰岭的诱惑,明知这是他们的自保之策,也得跨进去,与虎谋皮,不如与狼共舞。以我们目前的地盘,根本养不起多少兵马,在大藩虎视眈眈的局面下,困守一郡就是等死。现在有不少临东郡黎民跑到扶风郡入伍,却不愿意跟着我们,不就是因为那边待遇好,如果再不积极进取,不用别人来打,说不定自己就慢慢瓦解。为求自保,必须往外扩张,募兵备战,否则也不必出兵扶风郡,成为死鹰岭崛起的契机。如果马骁骏真得了扶风郡,我们夹在马、柴、巫三镇之间,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不如拼一把。就算要在几大藩镇的夹缝中求存,也绝不能仅一郡之地,一点自立、反抗的实力也没有,时时刻刻都要看人脸色,杨梓规能活下来,不就是两郡为盾。死鹰岭开出了两条路,守住底线、按兵不动并没有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当然,如果马藩欺人太甚,非得从我们的地盘上行军,为了自保和颜面,我们也可以效仿杨梓规,与死鹰岭并肩作战。杨、赵可以击败刘元和,我们当然也能战胜马骁骏,何足惧哉!”
童白鹤点了点头,道:“死鹰岭真正让人佩服的倒不是能征善战,能说会道,而是未雨绸缪,料敌之所料,料敌之未料,将危机扼杀在摇篮中。如果是马藩先来找我们,谁知道会是怎样的局面。死鹰岭走在了前面,占得了先机,不可谓不智也。将军,说句实话,对死鹰岭必须要有足够的重视,必要的防范,这匹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凶猛的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