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年公子拍案而起,道:“不错,是朕。我自承大位已来,整治吏冶,赈灾饥民,发放银钱。今岁瘟疫大行,朕寝食难安,出宫私访民间饥苦!你们这干逆贼为什么偏偏与朕作对,难道不怕死么?”
丘方绝道:“可是天下是我们汉人的,你们统治我辈,施恩救济只是笼络人心。天下还有很多反清复明组织,你查的了杀的完么?”这青年公子正是当今天子——嘉庆皇帝——这次出宫游走江南,驻跸西湖行辕,因闻得望春楼的头牌名妓张丽华容华绝代,比之西施和王昭君也不遑多让。他便心下慕之,私下带了侍卫营的统领常二只身来这望春楼赴宴,本来看完庆隆舞乐心中高兴,不料半路杀出了个反清复明的逆贼,适才的好心情烟消云散。这时节厅外风起,天雷滚滚,一道闪电直劈中院中一株千年古槐,扑通枝叶四下溅飞。厅中众人都被惊的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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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悄悄溜下来,躲在屋檐下避雨,漆黑夜中不见五指,众人都关注厅中局势,谁还会注意到他。
这时厅中余下三十一人都除去了面具。只见一个是中年妇人,面容依旧动人,她旁边是个清癯的中年男子,怀中有剑,目中无人;可是他看这中年妇人的眼神却充满了爱怜。这妇人低语道:“上官大哥,此间事情一了,咱们便远走江湖,隐居漠北终老一生如何?”这中年人抬头看了一看丘方绝,又转回头来说道:“风铃,待我还了丘帮主当年救命之恩,咱们从此不理俗务,双宿双栖,何等神仙!”原来他们便是上官家的二爷——上官致远和赵家二娘赵风铃。袁承天忽觉自己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心下暗惊,几乎要惊叫出声。他赶忙用手捂住口,才没有发出声来。
回头看见是赵碧儿,惊得差点跳来,原来赵碧儿一路跟踪这个小师弟。开始以为这小师弟经不住尘世诱惑,误入歧途,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师弟决不会做出这荒唐事,一定有所为。现在她明白了这望春楼后院为何有差衙捕快来回巡视,原来是嘉庆皇帝莅临此地,否则官府何至于此?只是知府大人要受牵连,他怎么都想到捕快差衙中竟有反清复明的逆贼。他自己有苦说不出,不知如何向皇帝解释。
这时常二手指丘方绝道:“丘帮主,你今夜混入人丛,意欲何为?”丘方绝道:“也不怎样?只要皇帝领死也就罢了。”常二气得心忖:这人莫非犯了失心疯病,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嘉庆看了一眼丘方绝,道:“你要取朕的命!”他夺夺逼人,直视丘方绝。眸子中满是杀气——与种不同的杀气——那是一种君临天下,杀伐皆在我手的帝王九五的杀气。他又说道:“朕受命于天,岂是尔等可比。”
丘方绝长剑在手,耍了个剑诀,道声请了,便中宫直进,要取皇帝的性命。嘉庆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物,仿佛一只帽子,只见迎风一抖便成了一个鸟笼似的物件——这东西丘方绝自然认得——这是江湖盛传己久的绝杀暗器——血滴子;它只要罩上的人的头上,罩内机关转动,利刃便把人的头颅取下,内有化骨药,一时便刻便化为脓水,这暗器最是歹毒,不知杀害了多少反清义士好汉。
嘉庆冷笑一声,将这血滴子掷去,哗零零旋转向丘方绝头上罩长。丘方绝跃身避过,不料这暗器一击不中,中途回旋而来。丘方绝把手中长剑抛去,只听卡地一声,罩内暗器咬住长剑,机械转动不一刻长剑变做一堆碎铁屑。常二跃跃欲势,要为主上分忧。嘉庆挥手置之,在他眼中这些反贼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充其量也就杀官造反,至于推翻清朝统治,无异于痴人说梦,水中捞月。
丘方绝也是初见血滴子,见威力一至于此,也是暗暗心惊,心想:今日犹死而已,反清复明的事业只有交给帮中其它兄弟了。
他想到那些死在这皇帝手下的千千万万的好汉义士,便血脉贲张,目赤发红,状如疯虎,因为他此时想了惨死在刑部大牢——也就是俗称天牢中的师妹王昭云,怎不义不填膺。这世道满人八旗子弟打伤人命可以免于律法制裁,可是如果换做汉人那可不行,便百般治罪,所以今日与皇帝睇面相识,怎不怒火中烧,不由心浮气噪,犯了习武者大忌:临阵对敌,应心静于水,制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便快如闪电,出手要快、准、狠一招制敌于机先,可惜这一切,丘方绝方帮主全然忘却了,只因人心中一有仇恨,便会失去理智,丘方绝难以免俗,这也是人之常情。
嘉庆看这丘方绝姿态似乎要以命相搏,有死而已,不由得笑道:“丘先生你何苦如此呢?听朕一番话,你投诚本朝怎么样?朕加封你为统领天下各派的盟主,那样岂不比你们这样整日东躲两藏的好么?可你们为什么偏偏与朕作对呢?”丘方绝不以为然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皇帝你的美意在下不能领受,今日有死而已”。嘉庆击节道:“好一个今日有死而已!真是大英雄,大豪杰也!朕敬你是条好汉,拿酒来。”皇帝话落便有人忙不迭将本地上等花雕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