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攥着诊断书冲进画室,看见林砚之正用牙齿咬着画刀在刮胶。男人转头时下颌还沾着透明底料,笑得像他们第一次合作完成《永夜极光》时的样子:"怕你往我的咖啡里加镇静止痛剂啊。"
那天之后,温晚的围裙口袋里除了橡皮和卷笔刀,开始常备着肌松药和吸痰管。她学会了在林砚之肌肉抽搐时快速注射巴氯芬,在他吞咽困难时将流食温热到37.2度,在深夜听着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描摹他消瘦的轮廓。
最残忍的是他仍在坚持作画。温晚看着他用腕带固定的右手在画布上拖拽出扭曲的线条,那些曾经惊艳世界的流畅笔触,如今变成神经末梢垂死挣扎的轨迹。某次他试图修改《残翼》的云层阴影时,整管生褐颜料突然从指缝滑落,在画布上砸出狰狞的伤口。
"别动!"温晚冲过去按住他要擦拭的手,"这是完美的意外美学。"她跪在地板上用刮刀修补裂痕时,听见头顶传来沙哑的笑声:"小晚,你越来越像..."
像什么他没说完。温晚盯着颜料裂缝里自己的倒影,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凝固在这个充满松节油气味的瞬间。
病危通知是在《重生之茧》巡展前三天下达的。温晚坐在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里,看着护士将镇静剂推入他青紫的静脉。主治医师的叹息在耳边忽远忽近:"最多三个月,呼吸肌..."
展览当天,林砚之执意要坐轮椅去现场。温晚给他系围巾时,发现他悄悄在西装内袋放了支注射笔。"舒马普坦,"他眨着因吗啡而涣散的眼睛,"等会儿要是手抖得太厉害..."
展厅中央的《重生之茧》在射灯下流转着诡异的美。观众们惊叹于蚕丝缠绕的胚胎状人形,却没人注意到茧壳表面用荧光颜料写的微缩字母——那是七百二十九个"晚"字,每个都藏在丝线的转折处。
"扶我...去露台..."林砚之突然抓紧轮椅扶手。温晚在推他穿过人群时,听见有人议论画作底部的签名突然变成了双人联署。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夜风灌了满眼的泪。
二十三楼的风带着锋利的寒意。林砚之望着脚下霓虹流淌的街道,突然哼起他们常听的那首《秋日私语》。当唱到"银杏铺成琥珀海"时,他握住温晚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的最后一张画...叫《第七百三十片银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