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面具在脸上疯狂生长时,李承业听见自己颅骨开裂的脆响。那些暗绿锈迹如同活物般钻进瞳孔,将月光过滤成粘稠的碧色。他看到井中升起的白骨轿辇上,端坐着与自己面容相同的鬼面新娘——她左眼窝里嵌着的,正是父亲临死前攥碎的那枚双鱼玉佩。
“你终于来了。”新娘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刮过铁砧,刺耳而尖锐。轿帘掀起的刹那,李承业脸上的青铜面具突然长出獠牙,狠狠咬住他的下颌骨。剧痛中大量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三百年前初雪夜,先祖李昭元将烧红的青铜汁灌进孕妇口腔;二十年前中元节,父亲李茂山用铁钳夹着初生婴儿浸入淬火池……
轿辇四角悬挂的镇魂铃开始轰鸣,李承业不受控制地走向血泉翻涌的古井。面具内侧的倒刺已刺穿舌根,他尝到自己鲜血里浓重的铁腥味——和铁砧上那些经年不散的血斑气息一模一样。
“看看真正的传家宝吧。”鬼面新娘的指甲划过轿辇扶手,井水突然沸腾。十八具身披锁子甲的骷髅破水而出,它们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燃烧着绿焰的青铜鬼面。李承业认出其中一具骷髅右手缺了三根指骨——那正是族谱记载中因锻造失败自戕的七世祖李崇义。
当骷髅们举起锈迹斑斑的斩马刀时,李承业后颈的青色胎记突然灼烧起来。他本能地抓起滚落在地的半截凤钗,钗尖刺入掌心的瞬间,二十盏人皮灯笼在屋檐下同时亮起。摇曳的火光里,四面墙壁浮现出用血写的工尺谱,每个音符都在渗出黑血,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黑暗历史。
“啊!!”李承业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青铜面具开始融化,滚烫的铜汁顺着喉管灌入五脏六腑。在极致的痛苦中,他看清了祠堂暗室没来得及看完的偈语后半段——被血污遮盖的第四行,分明写着「新娘笑,骨笛哀」。
白骨轿辇突然炸裂,鬼面新娘化作红雾钻入他口中。李承业的脊梁发出竹节爆裂般的脆响,嫁衣凭空出现在他身上,袖口露出的指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青黑指甲。十八骷髅齐齐跪拜,它们胸口的青铜鬼面睁开赤红双眼,仿佛在向新的主人致敬。
“现在,该补全镇魂器了。”九个重叠的声音在颅内震荡。李承业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抓向供桌,二十七个祖宗牌位自动飞入井中。井底传来血肉消融的咕嘟声,当一柄通体血红的长剑从血水里升起时,整个青崖镇的狗突然同时发出哭嚎,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剑柄处镶嵌的七颗人牙开始旋转,夜空中的北斗七星随之扭曲成锁链形状。李承业握剑的右手皮肤寸寸龟裂,露出下方青灰色的鳞甲。他看到剑身映出的倒影:青铜鬼面与新娘红盖头重叠在自己脸上,腹部的嫁衣布料诡异地隆起,仿佛孕育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承业...” 一声虚弱的呼唤从柴房传来。李承业转动僵硬的脖颈,看见浑身是血的母亲正扶着门框。她脖子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依然颤抖着举起那盏本该挂在祠堂的引魂灯。
“别碰那柄剑...”母亲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涌出更多黑血,“你爹埋在后院枣树下的陶瓮...里面有破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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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三支白骨箭穿透她的胸膛。李承业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身体迅速干瘪,最后化作一张人皮飘落在血泊中。插在人皮上的箭矢末端,赫然刻着七世祖李崇义的名字。
青铜鬼面突然发出尖啸,李承业持剑扑向古井。剑锋触到血水的刹那,井底伸出无数双白骨手臂将他拖入深渊。在急速下坠中,他看见三百年来被献祭的亡魂——她们都顶着相同的青铜鬼面,腹部被铁链洞穿,脐带另一端拴着哭嚎的婴儿。剑柄上第三颗人牙嵌入凹槽时,李承业的右眼突然爆裂。粘稠的血浆顺着脸颊流进嘴角,他尝到了铁砧上经年累月的锈味——那是三百年来所有被献祭者的怨恨。青铜鬼面在颅骨深处发出狞笑,血剑嗡鸣着牵引他走向柴房废墟。
“娘...”他残存的意识在尖叫,握剑的手却精准地刺穿倒塌的房梁。剑锋穿透腐木的刹那,竟发出金属相击的铮鸣。烟尘散尽时,李承业看到蜷缩在砖石下的母亲——她的下半身已经化作白骨,怀中却死死护着个沾满血污的陶瓮。
七根冰凉的剑刃突然从李承业脊椎刺出,那是血剑感应到至亲血脉后生出的骨刺。青铜鬼面在他脸上收缩变形,最终凝固成母亲临终时的痛苦表情。剑身浮现的血色铭文像蜈蚣般扭动,拼凑出淬火最后的步骤:
子午相交,刃血融亲
剑饮至亲,方成凶兵
“快...砸碎...”母亲腐烂的声带里挤出气音,她抓过李承业的手按在陶瓮封口处。当陶土碎裂时,无数萤火虫般的幽绿光点涌出,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李承业突然记起祠堂暗室的白骨偈语——那些光点分明是李家七代先祖的三魂七魄!
血剑发出饿兽般的嘶吼,李承业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掐住母亲咽喉。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指甲正在变黑变长,指尖浮现出与鬼面新娘相同的并蒂莲纹。母亲脖颈处溃烂的皮肉下,赫然藏着半枚青铜鬼面。
“当年你爹在我胎中种下鬼面...”母亲的眼球突然弹出眼眶,被血剑吸进口器般的剑镡,“要破诅咒...必须让剑喝够至亲血...”
七星魂魄骤然坠入血剑,剑格处睁开七只淌血的眼珠。李承业听到自己头骨传来冰面开裂的脆响,那些蛰伏在青铜面具里的先祖残魂正顺着神经脉络撕扯他的大脑。母亲的白骨手指突然刺入他胸膛,在心脏表面刻下符咒。
剧痛中,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毒蛇出洞:暴雨倾盆的午夜,父亲李茂山抱着襁褓冲进铁匠铺。烧红的青铜汁里浮着半张鬼面,母亲哭喊着被铁链锁在镇魂柱上。当父亲将婴儿右臂浸入铜汁时,熔炉里伸出十八双焦黑的手,将哭嚎的婴孩拖入沸腾的铜液...
“你本就是人牲!”三百个重叠的声音在颅腔震荡。李承业看到血剑映出的真相——自己的骨骼泛着青铜幽光,后颈胎记正是鬼面烙印。所谓继承仪式,不过是把活人生魂铸成剑鞘的献祭!
母亲的头骨突然咬住血剑,腐化的牙齿在剑身啃出缺口。李承业趁机夺回身体控制权,将血剑狠狠刺入自己心脏。在剑刃触及心室的瞬间,他看到了破局的关键——那颗被女尸掏出的父亲心脏,正在陶瓮碎片下诡异地搏动。
“以父祭剑!”李承业嘶吼着挖出自己半颗心脏,将父亲的心脏按进胸腔。七星血光冲天而起,血剑上的七只眼珠接连爆裂。古井中传出万鬼同哭的哀嚎,十八具青铜骷髅在月光下碎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