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未杳又复缄口不语,眼眸轻轻垂下。三娘静静等着,岂料等了半晌并无动静,急得转身道:“你说你这么个人,甚么都看得淡了,偏生遇着些疑难杂症,与那些难救之人,轻易不肯放手。我从前总忧心你年纪轻轻,就万事看淡,如今倒盼着你能真真看得淡。”
“三娘……”云未杳轻轻开口,却也只是轻轻一声呼唤,又自不语,尖尖的眉头微微蹙着。又过了好半晌,她才道:“阿耨多罗,我放不下。”
“你……”三娘直是又气又急,道:“是阿耨多罗要紧,还是性命要紧?湛若水上官清,萍水相逢便也罢了,有着弘相公庇护,无人能拿你把柄,却深交不得。痴儿,痴儿,不过是个阿耨多罗,解了又如何?你究竟图个甚么?唉,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三娘。”云未杳又轻轻唤了声,只幽幽看着她,欲言又止。
卫三娘与云未杳经年相处,便是她有话没有说出口,却也猜着大半,当下断然道:“你休想让我一个人走!再是危难,我怎会放你一人面对!”云未杳便紧紧抿着唇。三娘闭目长叹,道:“罢了,你既心意已决,我还能再说甚么?要留下,就留下罢,三娘陪着你。”
云未杳终于释然。三娘叹道:“姑娘长大了,三娘的话,也听不进了。”话一出口,三娘便自后悔,忙拿话岔开道:“既决定留下,便应明白其中厉害。朝廷与弘相公且不说了,便是那苏灵儿,都没有放过他的道理。你可想过,当如何自处?”
云未杳怎会不明白三娘提起苏灵儿,是故意岔开话头,必是不肯自己为她生出歉意的缘故,心下便有些闷闷的,只道:“我清楚。”
这日傍晚,云未杳终于出了房门,只写了个方子让孟飞去抓药。孟飞喜不自禁,兴冲冲去抓了药来。云未杳又命三娘煎好了药,亲自送了去。
湛若水立在园中,不知在想着什么,只将浅浅笑意投向天边晚霞,落日余辉为他映上一层淡淡的光辉,衣袂在微凉的晚风中飞扬,恍如神祗。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回头,云未杳竟愣了一愣,略略有些恍神。她竟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凝结的寒霜与悲怆,似笑似悲。
云未杳很快又回过神来,道:“我琢磨数日,你先试试这个方子。未必有效,不过是为印证一个猜测。”
湛若水但笑不语。离得近了,他嗅到她身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很是清神安心。云未杳微微笑道:“你又何必担心许多,原本是无可救药了,权当试一试。”
湛若水笑道:“姑娘这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
云未杳笑眯眯道:“正是。”
湛若水叹了口气,便端起那碗药,还未入口,一股腥臭之气便直冲入鼻,不觉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问多说,便要一口饮下。云未杳叫住他道:“你也不问问是什么药,若是毒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