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贯是好性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教我算学,我应当称呼你为先生才是,多谢你,江先生。”丁牧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江川摆了摆手:“在下不才,万万是不敢当的。”
“你有什么不敢当的?”丁牧云有些赌气,反复试探多日,她也腻味了,刚想着放弃,突然灵机一动,脱口道,“这么拜来拜去的,礼貌客气做什么?我又不是读书人,没这么多的规矩。”
这番话,她是故意说的,因为小时候就曾跟尚灏说过一样的话,若他真是尚灏,不可能记不得。
可丁牧云还是失望了,江川竟默不作声地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好似因为自己惹了丁牧云不高兴而感到自责一般,这可是把丁牧云给搞糊涂了,过了一会,见江川还是不说话,索性直接摊牌,道,“其实我刚刚说的根本不是什么尚好,我在叫尚灏。”
虽说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嫌疑,可这么说出来的时候,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小手握成了拳头,小脸也因为紧张微微有些发红。
江川愣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很是认真地问道:“丁姑娘是看到了在下,又想起了你的那位发小了?”
“听说跟我相貌有些相像,在下一直想问,此人是个怎样的人?能让丁姑娘如此念念不忘?一定极为特别吧?”
“要是丁姑娘愿意说的话,在下愿闻其详。”
一边一边又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丁牧云,等着她说下去。
他表现的太自然了,根本就是询问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人。丁牧云端详了他半天,也没看不出半点破绽来,愈发失望了,顺嘴回应道,“他,他只是个普通人。”
“看来丁姑娘是不想说,既是如此,在下便不问了。”
叫他这么一说,丁牧云突然又觉得适才的回答有些草率,反正说给他也没关系:“他叫尚灏,利州人,六岁那年改进了龙骨水车,八岁那年在利州渠的堤岸上,偶遇了如今的翰林学院院长梦拾,梦拾连问他十几个问题,他都对答如流,叫梦拾刮目相看,相反他接连问了梦拾三个问题,梦拾都没回答出来,让梦拾大为震惊,后来经由梦院长的推荐,被选进京面圣,自此,便音信皆无了。”
“好一个利州神童!”江川脱口赞道,“梦先生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中间晓人间百态,据说世界上没有能难得住他的问题,不知你的这位发小问的是什么问题?”
“夜晚天空苍茫,你知道天上共有多少颗星星吗?梦拾说,这我哪里知道,他又问,地上的山河一望无边,你可知道地上有多少的人家吗?梦拾说,那我就更不知道了。他又问,你可知道你有多少根头发,有多少根胡子吗?梦拾摇摇头,说在下认输了,自古天才出少年。”
江川笑了:“佩服佩服,难怪梦先生回答不出来,这么刁钻的问题,恐怕天底下,从古至今,就没有人能够回答得出来的。对了,今后若有你发小的消息,还望丁姑娘能不吝引荐。”
丁牧云没说话,目光一瞬不眨地看着江川,这一刻她觉得,江川可能真的不是尚灏。
“唉!可惜,不知何时才能跟你的这位发小相见。”江川叹了口气,眼中竟有一丝失落。
丁牧云的眼皮垂了下去,嘴里喃喃道,“但愿还有机会能跟他再见面。”
天下谁人不知圣上刚登基之时,遍寻天下神童入京,然而,坊间却隐秘流传,圣人不仁,为延年益寿,食神童脑髓健体……
想着想着,忽然一阵心酸袭来,丁牧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江川已经走了,远远地只留一下一个背影,背影极为端正,看着看着她又恍惚了起来。
她又想,江川到底是不是尚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