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死守镇北关的边军第一号人物许抚州也不知为何,对身后势力复杂的雁门军务并未做出任何预判决策。
杨兴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做一回和事老,今天议事堂说不定就要大打出手了。虽然杨兴心底更倾向于吴起的主动出击,但是毕竟李用楫是步军一系在盛州的头面人物,对于吴起肆无忌惮的侮辱打压,杨兴难免也有些心有戚戚,归根结底,这不是什么吴李之争,而是北境骑军和步军之间长久以往的天然分歧,这个矛盾哪怕是于正也无法更改,北境步军数量居多,但跟妖族的战争中,主角从来都是北境骑军,最后决定胜负的也是骑军,就像一万缺月铁骑南下风都,大放异彩,以及之后号称北境步军大本营的西州,真正名动天下的,也是年轻将领罗宁则所率领的那支万人虎豹骑。
杨兴靠近桌子几步,双手轻轻按在桌面上,轻声道:“盛州战局不利,西域也一样,连王爷都不得不亲自去那边直面程润生大军,说不定还会对上那个彭戈。咱们就别给王爷添乱了,有话好好说,气话少说……”
杨兴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左右对峙的吴起和李用楫,“诸位,容我多嘴提醒一句,这里是规格仅次于北境都护府的边军议事堂,这里也不是文官动动嘴武官跑断腿的渝京庙堂,咱们更不是那帮置身事外美其名曰运筹帷幄的文臣,你我都是带兵打仗的,说不定明天谁就要亲自奔赴战场,也许……也许今天就是我杨兴跟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我相信李将军的谨慎,也相信李将军的果敢,乞活军是战是守,目前看来,有利有弊,李将军和吴将军已经说了很多,现在镇北关联系不上,郡主又不在盛州,王爷也去了战况紧急的北府,那我们退而求其次,雁门能不能商量出一个折衷的打法?能否攻守兼备?比如李将军认为吴将军麾下的三万乞活军,和窦将军的八千听雪营,一股脑倾巢出动,寻求在一场大型战役中取得杀敌十万以上的巨大战功,太过激进,那么……”
李用楫犹豫了一下,仍是语气坚定道:“杨将军,实不相瞒,雁门不但要守住,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要为北境留下足够多的骑军有生力量,这根本不是激进还是保守的问题,而是一开始就不能打这场仗,退一步说,就算骑军杀敌过十万,但哪怕己方损伤三万以上,导致整支乞活军在一年之内无法形成绝对战力,那么我们北境其实就已经输了。再者,面对有备而来的妖族大军,面对雍常卿手下那些养精蓄锐已久的骑军,三万乞活军和窦将军麾下的精锐轻骑,果真能够保证就一定不伤元气地大获全胜?”
李用楫拿起那杆特制竹竿在雁门以南和盛州边境以北划出一个大圈,“王锋的一万缺月铁骑,刘祁的两万骑军,为何到此时依旧还按兵不动?没有听到北门关噩耗便一怒之下北上雁门?道理很简单,那座耗费我北境一半家底的盛州城,决定着北境能否再度战于关外,在这个前提之下,镇北关可以丢,我们所在的雁门关也可以丢,甚至灵武关都可以丢,但是我们必须在破城之前,尽可能把妖族大军的脚步阻挡在盛州以北,时间越久越好!我北境边军在此期间杀敌多少,军功多少,都不重要!甚至可以说,许都护死不死,我李用楫死不死,你杨兴死不死,他吴起死不死,一样不重要!”
李用楫苦笑道:“雍常卿恨不得我们骑军与他主动一战,互换兵力,他这个大将军高兴得很!说句难听的,他们妖怪蛮子的庙堂,只会在意他雍常卿杀了多少北境边军,而不会太过计较死了多少妖怪士卒,你看看西线西州关外,那个叫万骞的年轻武将,逼死了多少妖族攻城步军?不管死了多少人,只要他攻破了北山城,不一样被那妖皇加官进爵,一跃成为三品将军?我不妨这里断言,只要乞活军出动,即便是战死万余人,他雍常卿屁股底下坐着的那张座椅,好不容易给我们打得摇摇晃晃,立马就可以再稳固个半年!”
李用楫低头看着沙盘,嗓音沙哑,“我知道,屋子里恐怕除了我,所有人都觉得雁门既然有这么多兵力,却选择避而不战,对不住西州关外战死的北境边军,更对不住北门关和莫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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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议事堂大门口传来一个略显冷漠的嗓音,“够了。”
不但是李用楫猛然抬头,连同吴起杨兴在内所有将领都快转头望向那个修长身影。
年轻人风尘仆仆,但是偏偏让人感到无比心安。
这个人,正是独自从陇西牧场赶到雁门关的赢修然,为了以最快度赶到镇北关一线,也为了给重掌大权的盛州副将张廖带往西域更多兵力,赢修然连一名护龙骑都没有带。不计后果的赶路,体内原本已经压制下的那些气机又蠢蠢欲动,这才让位列武评的赢修然脸色并不好看,但是真正让赢修然感到愤怒的还是议事堂这场暗流涌动的风波。盛州北门关失陷,莫棣战死,西域极有可能是三万北府军全军覆没的恶劣形势,西州关外能否将关羡潼大军包饺子还两说,盛州边境上那座盛州城如果丢了,再无巨城可依无险隘可靠的盛州关外,就已经不得不面对长驱直入的雍常卿中线大军,而盛州骑军砥柱之一的刘祁更是突然病危,赢修然自己暂时又无法参战,可想而知,赢修然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有多糟糕,只不过大步跨入议事堂的年轻藩王依旧竭力隐忍不,但即便如此,赢修然没有流露出对任何人兴师问罪的意思,天不怕地不怕的骑军副帅吴起也是瞬间气焰全无,破天荒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