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火堆前。
面对仅剩的一块烤馒头,同样饥肠辘辘的陈牧洲毫不犹豫将馒头递给夏颜,夏颜忙不迭塞进嘴里,又强忍着口水,吐出来,掰一半送还陈牧洲。
她知道,他今天还没吃过。
陈牧洲接过,苦涩地笑起来。
“你看,要是大家都像你我这样互相着想,就没有人会饿死。现在食物短缺,但人口同样骤减,按照我的计算,这个城市粮站储藏的应急食物足够养活所有幸存者三年,三年后,局势稳定,人民恢复生产,社会就会进入正循环,可是现在……”
趁火打劫的、囤积居奇的、奸淫掳掠的、恶意浪费的……种种恶行层出不穷。
是资源短缺吗?
不。
是资源没有进行有效的分配。
社会不再由法律和道德支配,转而由原始的暴力支配。
甚至不需要像样的武器。
就算是一个弱小的孩子,只要敢率先捡起石头,那么他就能享受欺凌更弱者带来的利益。
陈牧洲长长叹气,忧虑和痛心使得他几乎没有心思吃东西。
夏颜舔着手指上的残渣,“陈大哥,你要好好吃饭,只有这样,世界才能多一个好人。”
……
“你说得对。”
陈牧洲吃下馒头,让夏颜多睡会儿,他会看着火,也会看着外面,一旦有不对劲,就会叫醒她。
夏颜缩在脏兮兮的毯子里,不停发抖,只有靠在陈牧洲腿上才能稍微打一会儿盹。
世界对女性自古算不上友好。
文明毁坏的世界更是如此。
陈牧洲没有问夏颜遭遇了什么,只是默默守护在她身旁。
凌晨。
一阵动静传来。
排水口的盖子翻开,一只脏兮兮的狗爬进来,甩了甩耳朵,吐出一团东西,是便利店的鸡排饭团。谢天谢地,这种极端天气,还得是科技加满的预制菜才能不变质。
夏颜抱着狗,心疼地摸了又摸。
拆出里面的鸡排喂狗,然后把剩余的米饭给陈牧洲。
陈牧洲问道:“你不吃吗?”
“不。”夏颜讪讪道:“我没什么作用,吃了也帮不上忙,你和托托吃,待会儿才有力气对付丧尸……我能走就行。”
陈牧洲只吃了一口,用塑料纸包好剩下的米饭,以备不时之需。
他感觉夏颜和别人不一样,她对现实接受得很快,立马就看清了自己在末世所处的位置,并且据此分配资源,实现利益最大化。
她有一种世故的聪明。
并不让人讨厌。
尸潮冲散了夏家姐妹,夏颜一直没有说还有个妹妹困在隔壁房间里,直到两人逃出包围圈,来到马路,夏柔隔着窗户看到了,大喊着“姐姐”然后跳窗,陈牧洲才知道还有人需要救援。
陈牧洲急忙回去救夏柔。
夏颜没有动,她牵着狗静静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折回来。
彼时的陈牧洲以为夏颜是受到惊吓,失去了行动能力,后来他才明白,彼时彼刻的夏颜在思考——是做一个抛弃妹妹保全自己的恶毒姐姐,还是做一个保护妹妹的善良姐姐。
影响她做决定的因素只有一个,那就是哪种行动会讨陈牧洲喜欢。
“她一开始看中的就不是我,而是我的生存能力,她一开始就不那么善良和识大体,只是为我特意捏造了一个人设。”
重生而来,不幸失去一条腿的陈牧洲在煎熬的痛苦之中看清了夏颜并不洁白的本性,不过想放手却做不到。
因为他同样明白——
以夏颜的姿色和心智,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靠山,她的心,始于计算,七分是权衡利弊,但仍有三分,不可否认,是真心实意。
他始终是欠了她。
让那三分真心错付。
最后付出生命救她也是陈牧洲心甘情愿,只是复活后,心境难免发生变化:欠的债已然偿还,他和她还有往事,但怎么能谈得上爱恨呢?
复活后,陈牧洲看事看人和以前截然不同。
有种迷雾拨开,大梦初醒的顿悟。
万事万物,哪里有什么对和错,应该和不应该。
杀人不好,可是恶人难道不该杀吗?但恶人又是哪里来的?一个母亲为了养活孩子杀了另一个孩子,她该死吗?有没有纯粹的恶人?杀人为乐的变态似乎是纯粹的恶人,可是为了正义去杀掉这个变态,难道就不是杀人了吗?
杀人这件事,难道因为原因不同,性质也就发生根本变化了吗?
不对吧。
一个幸存者营地为了争夺水源,灭了另一个营地,然后又被他所带领的太阳教团灭,他难道就是正义吗?
追溯到更早,水源不应该属于附近的所有动物吗?人类夺过来,日常饮用也就罢了,还放肆污染,难道这又是对的吗?就因为是人,所以就对吗?
不对吧。
诸如此类的思考,日日夜夜盘旋陈牧洲的脑海。
于是从前分明的善恶,现在变成了一片茫茫然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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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做过的好事,现在再看,怎么不算错?
从前辜负的人,现在再看,怎么不是各有前程?
他顺着一条又一条因果的线往上追溯,看不到起点,他顺着一条又一条因果的线往下观察,看不到终点。
生命这条长河,如何去渡?
什么都看不到的人,也无法知道自己的位置。
于是他索性以自己为起点,以自己为终点,所有的一切都围绕自己,成为了可以随意推队友出去替死的冷血之人,成为了随意操控别人生死为自己服务的“神”。
他自诩太阳使者,但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一片阴影。
他当然记得夏颜,但是那又怎样,他们的纠缠毫无意义,不过是消磨时间。
夏颜之所以特殊,是因为他曾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