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展到最底下,还有一行娟秀的蝇头小楷:暂时因缘,百年之后,各随六道,不相系属。
但旁边又有两行行草: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程颂安的手微微颤抖,那行楷书是不是薛庭蕴写的不得而知,但旁边那两行力透纸背的行草却是崔元卿写的无疑,那些字体她看了两世,最熟悉不过。
她在家族落难时,为他送来这幅画,并写下诀别词,而他看到这两行字的时候,又是那样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绝不相负的决心。
原来崔元卿并不是没有缠绵悱恻的一面,他的才华也不是不会用到儿女情长上,只是这个人不是她罢了。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程颂安的眼泪不断落下来,喃喃念着这两句词。
眼泪落在画卷上,差点将那行字洇湿,她小心翼翼用袖子擦了擦,他们之间至死不渝感天动地的感情,让她这个被迫卷入的受害者也有了一丝恻隐之心。
海棠从浴房回来,向她询问怎么安排崔元卿的事,刚一进房,便见她对着一幅画默默流泪。
她快步向前,柔声问道:“姑娘是怎么了?”
程颂安像委屈的孩子看见娘亲一般,扑入海棠怀中,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海棠,我想回益州,想去看祖父祖母。”
海棠眼圈一红,哽咽道:“好姑娘,等到了老太爷忌日,咱们……咱们……”
说了两个“咱们”,再也说不下去,这样的世道,姑娘家连参加祭祖的资格都没有,也就去墓地祭拜的时候能烧些纸钱,更何况程颂安已然出嫁,是他崔家的人了,别说回益州,便是回程家,也需经过崔家同意。
海棠捋了捋程颂安的头发,努力扯出一丝笑来道:“轻山少爷每年能回益州,过些日子,我去托他替姑娘去看看太爷和太夫人。”
提到陆轻山,程颂安又自嘲地笑了笑,薛家的罪是祖父定的,他们再罪有应得,薛庭蕴却是无辜,崔元卿会因此恨她,陆轻山也不可能完全不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