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蒙紧紧搂着瓦朗蒂娜,瓦朗蒂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长官!找到了!是Kebab!”
一名士卒推来餐车,揭开银质餐盘,里面是明晃晃的土耳其烤肉串——Kebab。
连爱德蒙都惊了一跳,自己反复确认过许多次的菜单里面怎么会有Kebab!?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离开是因为浩浩荡荡的女巫狩猎,而与奥斯曼人的冲突更是天主教治下的这个社会最为敏感的话题。
“什么!?好啊,臭小子,你倒是说说这种东西是哪来的!”
神父气势汹汹地指着爱德蒙的鼻子。
“这!?莫非是刚才那个诡异的厨师!神父,是有人意图陷害我啊!神父!”
“还在抵赖,这根本不是外行人能做出来的东西!带走!”
“我向上帝保证,自己从来没有与任何穆斯林有来往,也根本不知道这是从何而来的土耳其烤肉!!”爱德蒙大声争辩道。
“上帝可不是你说保证就保证的,跟我们走!”
“爱德蒙怎么可能会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中年妇女喊道。
“爱德蒙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根本不可能是私通奥斯曼的人!”
披着盔甲的士兵粗暴地将爱德蒙的双手背到背后。无论爱德蒙如何挣扎,都无法将这股蛮力挣脱。莉安娜等一众亲友最是清楚爱德蒙的为人,无论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同样被一众持着长矛的武士拦在了场外。
“爱德蒙!!”
“瓦朗蒂娜!!”
“你们放开我丈夫!!”
瓦朗蒂娜冲上前去要和士卒搏斗。
“女人,你要是敢阻挠我们代表上帝的审判,明天你就会被打为女巫钉在十字架上烧死!”神父指着瓦朗蒂娜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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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朗蒂娜!!保护好自己,我没关系的,不要真的被抓去审判了,我会没事的!!”
“不!!不!!上帝啊,为什么要在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刻让她感受如此撕心裂肺的痛苦呢!!”
“哥哥!!你们不准动我哥哥!!!”
“小鬼头,不准进去!”
披甲战士用长矛的铁柄狠狠抵着莉安娜的脖子。
“莉安娜!!不要做傻事!!照顾好自己!!只要你在,我就一定会回来!!”
三人的呐喊显然没有传进士卒的耳朵里。
教堂里一片狼藉,剩下泪流成河的两个女人,和一众心急如焚的人。
爱德蒙被粗暴地押走,于在场的所有人而言,都宛若是地狱般的场景。
尽管谁都朝着最坏的结果去想了,可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别,竟是命运的诀别。
...
洛斯特正半躺在居室里,一手品着红酒,一手把弄着象棋。
“少爷,人抓来了。”随从靠在洛斯特的耳边说道。
“好极了。这就找个与奥斯曼人私通的理由杀了他...”洛斯特旋即立起。
“洛斯特!”
一位精明的中年男子夺门而入,吓得洛斯特连忙行礼。
“父亲!”
“你又擅自挪用我的人去做事?”
“是!不过是抓个平民而已,父亲为何如此大动肝火?”
“我那些佣兵的事情要是败露出去,你我都得完蛋!你抓回来了个什么东西!?”
“一个姓菲尔科的家伙罢了。”
“嘶...菲尔科在公会那边倒是相当有名。这样吧。把他押进城堡内的角斗场,可以用用。还有,你最好不要声张任何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
“儿子明白!”
只是简单的几句交流,老英维迪亚便夺门而去。随从也识相地告退,留下洛斯特一人阴险地笑着。
“桀桀桀,菲尔科,我要让你知道,和我作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洛斯特看着杯中的红酒,好似映着朝思暮想的女人,痛快地将其一饮而尽。
...
被令人窒息的黑布蒙着脑袋,丢上马车,不知道运送了多远,不知道过了多久。回过神来,爱德蒙被守卫毫不客气地扔到了阴湿的牢笼里。牢房没有窗户,甚至连破旧的床都显得吝啬——只有一团干燥的稻草。
“你们干什么!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呵,冤枉?这里只有厮杀,没有冤枉!新来的,在这里活下去,撑够三个月,并且最后取胜,上面就会放你出去。”
“...什么活下去?这里是哪里!?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哟,看来抓进来的又是个土鳖子。这里是哪?你难道以为是监狱吗?太肤浅了。平民,角,斗,场,这三个字认识吗?角,斗,场!知道罗马吗?咱们这些贵族老爷一个个的都喜欢传统罗马运动呢。现在拜占庭倒了,我们就是唯一的罗马了!”
“什么角斗场...你们在说什么!?我的未婚妻呢!她怎么样了!我要见她!”
“还有未婚妻呢?好小子,好在你还没婚上,不然怕是直接守了寡,连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叫什么,住在哪?漂不漂亮?跟老子说说,老子代你去玩玩。”
“巴巴尔,你住口!”
爱德蒙猛地一扒栏杆,将领头的守卫吓了一跳。于是头领便恼羞成怒,马上就掏出钥匙要开门来砍他。
“老大,你要是把货物砍伤了,小心上面怪罪咱们!看客们都喜欢看白净的!”
跟班的侍卫立马劝阻道。领头那人遂想了想,憋着一口气收起了手。但还是指着爱德蒙的鼻子骂骂咧咧。
“嘛的,臭小子,告诉你,别不服气。老实待着,少给老子添堵!听好,我不关心你之前是谁,做些什么,在这里你只有一个代号!第666个进来的人,666!”
“666,忤逆你大爷,指定没有你好果汁吃嗷,记住了嗷!”两个跟班照猫画虎地也指着爱德蒙。
不耐烦地完成了说明的事务,守卫的火光一过,牢笼里便陷入了没有止境的黑暗。
爱德蒙自被莫名的押解开始便外面牵挂的人怎么样了。没有一点饭食。他只能怀念着昔日未婚妻和妹妹做的菜肴。
怀揣着悲伤蜷缩在墙边,爱德蒙至此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
“咚咚咚。”
又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爱德蒙被粗暴的敲击铁杠的声音吵醒了。
“666,起来吃饭。”
牢门被极不耐烦地打开,送饭的守卫随手丢了一碗不知什么东西下来,插上火把,便推着餐车进一步走了。
爱德蒙从蜷缩着的膝盖间探出头来,借着门口微弱的火光,他看清了所谓饭食的全貌——
一碗泔水。
泔水这种东西,尽管难以知道它的组成,但见过猪猪的人,多半都能分辨出什么是所谓的泔水。
它是一种类似呕吐物的米黄色——发酵的酸臭,夹杂着野兽的腥臊味,依稀可见的麸壳,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人类能够接受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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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蒙没有移动的欲望,反倒是更加将自己的脑袋藏了起来,护住鼻子。可即便这样还是有零星的臭味飘散过来,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分析起泔水的组成。
“这种兽骚味,像是来自食肉动物未消化完的,或是啃食未尽的生肉。发酵味和谷物的轮廓也并不像来自于某些食草动物,而是屈指可数的某些杂食动物。”
他的心中充斥着不详的预感,无论是这牢笼之内,还是牢笼之外。
多么正规的监狱,多么恶劣的裁判所都不会给犯人吃泔水。哪怕只是随处可见的硬的如法国军火般的黑面包,孜孜不倦地舔舐着一两个小时也能融化开来吧。
半小时后,守卫前来收拾餐具的时候,对爱德蒙只餐未进一点也不奇怪。
连他们自己面对那盘东西都是捂着鼻子。
可就算前两餐还能应付,但饿的时间久了,他的胃部开始萎缩,身体开始痉挛。生命活动和意识交换变得迟缓。他感觉到,自己为数不多的脂肪已经快要消耗殆尽。
他就这么一直被丢弃在黑暗的牢笼里关着,没有人宣判他做了什么。没有人前来将他拯救。
渐渐地,他连思考都要做不到了。
痛苦与无助,让他终于起了死亡的念头。
...
“不知所以么?”
无尽的虚空中,陌生的成熟男声如是问着。
爱德蒙的意识几近游离,心中的双目所见皆为苍白,无力,无神地吊着自己。他听见了呼唤自己的声音,但微弱的刺激,让他无法给出回应。
“不知为何,自己被打入这般的牢笼么?”
“不...”
爱德蒙挤着最后的几分力气,颤抖道。
“世人采撷花瓣,却总欲和之污泥。”
“无论你的品质如何高洁,在人性的恶欲下,不过只是易碎的丝绸。混沌是世界的本质,秩序,规则,矜持,操守。你终究会了解,维持这些需要怎样的意志,怎样的觉悟。”
爱德蒙看见了面前男人的模样。英俊而阴冷,鬓角与下颚刻画着岁月的痕迹。他的眼睛没有生色,双眉微锁,寒淡的魂灵像是审视着自己,又好似望着很远很远的世界。那黑色的大衣罩着玄色背心及其下格致的白衬衫,衣领上垂下一根黑洞般的领带,墨黑至极的手套散发着不详但纯粹的气息。这决不是这个时代的穿着,可在这个时候却显得超乎意外的可靠。
“在你十六年载的生涯中,尚且没有遇到你的法里亚。待到那天之前,你不应如此倒下。”
爱德蒙大致明白,他话语中“法里亚”的含义。
“可我...在这样的地方...”
“看不到希望吗?”
“看不到...”
“世间算计如云,唯有‘等待’二字能带来真正的希望。不要把祈愿放在冥界,要相信现世的天道会轮回出你的答案。”
“等待...与希望...”
“你与被我抛弃的男人一样,皆冠有爱德蒙之名。而这个时代,不仅远早于水手于马赛出航的日子,甚至还有来自此处的女子与你结缘。呵...我出现在你的意识里,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必然。”
“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是一个叫做爱德蒙·唐泰斯的男人的执念罢了。”
“你的心灵,你的见识,终将带领你与我同途。你我之路,乃信奉‘恩仇’二字。”
“虽恩与仇相伴相生,然人之重计,终在复仇。比起信奉人类给定的神明,复仇者更青睐现世生活的给予和剥夺。是不可见之气凝结而成的道德规律。获恩必图报,结仇必有还。天道会洞察正义和公理在穹顶下的流动,人道则应权衡心系暨世间生灵之得失而行动。”
“吾名为基督山伯爵。”
“堕入此道之身,其必于将堕之人倍显亲昵。余之怜悯,不可不谓执念,”
“汝乃背负此世大气运之人,故不枉吾赠汝机缘。”
男人坚定地注视着爱德蒙的双瞳。刹那间,爱德蒙感觉到自己的右眼注入了未知的力量。视野在一瞬间泛着幽暗的紫色,缥缈的幻觉只持续了一瞬,便消散过去。失去,重生,偿还,归隐。数十载复杂的情绪凝结成超然的感觉,飘散在他的心中。爱德蒙隐约明白,伯爵赐给了自己这只灵瞳,以看清万般混沌的东西。
“这是吾之生涯千锤百炼锻造的眼睛。汝可称之为——爱德蒙之眼。”
“躬耕黑暗之人,必先目视罪孽。色欲,暴食,贪婪,懒惰,暴怒,嫉妒,傲慢。七宗十等,皆交由汝所探明。”
“然,仅第一暴怒,复仇者之心,为吾传火之物。”
“长远之旅伊始,修远之路仍在。”
“朋友。”
“你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铭记,救赎源自人类自己。”
爱德蒙感觉到,基督山伯爵正给予自己的灵魂平等的尊重。作为同样存在于此,却经历更多的生灵而寄望着他。
“你的受难会锤炼你为不灭的坚钢,你姓氏里所背负的游隼,亦会带给你交织的缘分。”
小主,
“生命裹挟着灵魂前来皆带有其意义,它们可以各自分离,也可以结合在一起。用一切赐予你的能力和胆识,回报带给你存在的一切,最后,向天空交上你的答卷。”
虚空的四周开始模糊,仿佛宣告着梦境即将结束。
“谢谢您...”
男人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温柔。看着这个金发男孩目光中的坚毅,顿时有感而发,仿佛看到了当时的自己。
“有缘再会,朋友。”
他再次望了望爱德蒙的眼睛,随后又抬头眺望着很远的地方。
“愿澄澈之心,昭上云端。”
伯爵的祝愿带着梦境的破碎将他蓦地拉回了现实。
“...!”
醒来之后,身体依旧脱力。可爱德蒙只要稍行用精神力驱动,右眼就能带动左眼看见不一样的东西。也就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濒临燃尽的身体爆发出了最后一点能量。
“瓦朗蒂娜...莉安娜...还有...我的母亲...!”
“不活下去的话,我就永远见不到她们。我一定要...活着走出这里!!!”
爱德蒙挣扎着爬向那碗不可名状的物体,新生的眼睛好像屏蔽了令人作呕的气息,让他得以将维持生存最低限度的东西吞咽下去。即便过了口腔,肠胃对这摊充满腐败气息的杂烩依旧起着滔天的抗议。爱德蒙用惊人的毅力压制住呕吐的欲望,强迫身体从恶臭的生物垃圾里榨出任何一点可以利用的营养。而这一餐,就是两个小时。
“天...天啊...!”
须臾来收拾餐盘的年轻守卫盯着一干二净的木盘,充满佩服地说道。
他放下餐车转身去了什么地方,叫了一位贵族男子出来。随行跟在他的后面,抱着一柄铁剑和一个钢盾,扔在了爱德蒙的牢房前。
“好...很好。你合格了,666。”贵族男子捋着胡子说道。
“明天上午带着这些,上场去打你的成名战。”
“成名战...?”
“三个月。三个月内,你要是能在这角斗场存活下来,并最终取胜的话,我就放你出去。”
来自贵族本人的宣告,让爱德蒙总算明白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地方。
“你们...居然在做这种勾当!?教会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还教会呢,太天真了,小鬼。你也不想想你是通过什么理由进来的。你最好思考一下如何活下来的问题。还有,新来的,把这副盾牌拿走,最近那些观众老爷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