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垂眸接下。
嘴里如同嚼蜡,但至少掌心是暖的。
程行郁继续说:“讲到哪了?噢,如春,旁人都说如春傻乎乎的,时刻愣着的,我却觉得她是大智若愚。”
小时候的水光也是。
小小一个,身体还不好,头发黄得泛旧,偏偏什么话都能听懂。
如果不聪明,也不会从那场大火里活下来。
山月嘴角噙笑,静静地听。
“她听说我会写字,就纠集了村里一些小丫头来学,拜师礼是两只死兔子——都是她自己猎的。舅舅开门欢迎,山上没开蒙的书和纸笔,舅舅有一套字迹不全、缺页缺册的‘汉史’,我便照着书教...有天,村头的阿花闲聊说山里头有动物遇到危险时会将幼崽往另一处甩,方便自己金蝉脱壳,大家伙都在猜究竟是什么兽类...”
程行郁想起这桩事,都觉好笑,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谁知,如春呆呆闷闷地来上一句,那不是刘邦吗?”
山月愣了愣,随即展眉笑开。
彭城之战,刘邦将刘盈和鲁元公主踢下马车。
程行郁望着山月真诚弯下的眉眼,只觉她的眼睛在清冷白瓷的面颊上亮晶晶的,像珍稀的矿石坠子:“我前一日刚讲完彭城之战,旁人都忘了,偏偏如春嚼烂了,知道融会贯通。”
山月真诚道谢:“也谢谢你。”
以姐姐的身份,谢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帮助过她的妹妹。
程行郁一边走,一边摇头:“身子骨弱,习医一开始想多活两年,后来学上了,才知道习医不是为了自己多活两年,而是想叫别人多活两天——这样一来,就算我早早地走了,也在这世间留了些痕迹。”
语声豁达,却叫山月蓦然心间一刺。
“他们说你活不过二十岁。”山月开口:“是真的吗?”
“是,心上的毛病,治不好,气短气喘,脉象浮弱,若是活过二十,也算长命。”
山月默了默,隔了许久才道:“却也是快乐的二十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程行郁笑起来,眸光闪烁:“是,却也是快乐的二十年——所以,你必要活过快乐的一百二十年。”
山月失笑:“不可,百岁成妖,早已变成精怪了。”
程行郁从善如流:“那也是快乐的精怪。”
山月笑起来,转头看右侧,不知何时,他们已走到吴松河畔,人来如织,河面上河灯交相辉映,映照出熠熠闪光的水色与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