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头巷弄,离松江府城墙口子最近,最先发病,死的人也最多。
程行郁背起刚刚收好的银针箱,单手撩袍便叫小子指路:“走。”
魏如春随其后:“我也去!患病的是妇人,程大夫不方便!”
“不行!”
山月下意识立刻开口,把魏如春一把扯回来推给魏陈氏,清清喉咙道:“魏姑娘辛苦,我之后才来,还不算很累,你同陈婶子先回家去,换身衣裳睡一觉,明日轮早班。”
山月戴好罩纱,跟在程行郁身后,前面带路的黑小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带路,东头巷不远,拐过三岔街就到了,城墙高耸,卫兵值守,火红的灯笼仿佛不知城内的困境,仍照耀得十分艳红。
越往巷弄里走,透过罩纱,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息。
程行郁蹙眉:“死的人都堆在外头?”
小子哭道:“宗祠在城郊,埋不出去,我爹还躺在冷地上呢!”
程行郁道:“因疫病丧生的人,死后需点火烧掉。”
小子大哭:“不可!“又重复一遍:“我爹还躺在冷地上呢!”
程行郁侧眸,狭长澄澈的眉眼多了几分忧虑。
尸体的事暂且放下,程行郁三步并作两步走拐角推门进,屋内黑黢黢的,只有一盏小蜡烛微弱闪光,破木床上躺着个妇人,一条手垂在床边,一屋子弥漫着一股发酵后的酸馊味。
程行郁如同什么也没闻到,大步迈开,握手腕掐脉,沉默片刻又将妇人的下巴抬起,捏开下颌看咽喉。
昏黄烛火之中,程行郁的侧脸被忽闪的外焰蒙上一层晕染的柔和光圈。
温厚、干净、纯善、平和...
山月不自觉地抬起下颌,紧紧抿唇。
“...白日领过药?”程行郁低声问,尾音因疲累有些许发颤:“煎熬之后,给你娘喝过了吗?”
小子哭:“喝了,喝了两次,没吐!您说不吐就不用去扎针,娘就没去!谁知夜里突然烧起来,连入几次厕,跟着就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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