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八年,好久不见。
哦不。
并不。
三个月前,她在松江府的一处画室里,见到了这张她心心念念了八年的脸孔。
那个晚上!
大逃杀的那个晚上!
那个站在车架上,恭敬侍酒的男人!
说着一口流利的松江话,在那群“贵人”面前卑贱得像一条狗一样的那个男人!
她找了他八年!
她的户籍是假的、名帖是假的,她进不去纪律森严的京城!
她只能从这条狗开始找起!
她找了他八年!
八年!
日日夜夜!每时每刻!无时无刻!她不期待着找到他们,杀了他们,把他们的血肉泼在福寿山上,血债血偿,以血肉换血肉,以他们千百倍的痛苦,祭奠她烧成灰烬的母亲!
她蛰伏在苏州府,不眠不休地为五爷画画、看画、鉴画…只要是画画,只要能赚银子,什么活她都敢接!
赚了银子,她就拿着银子来松江府,一个巷口一个巷口地找,一条街一条街地蹲,一个县一个县地走…
她可以在正月元宵的夜里,吃着馒头,坐在积雪的路边,目不转睛地看松江府热闹灯市中的过往行人,一张脸一张脸地分辨;
她可以和乞丐一样,三伏天暴在顶头烈阳下,只为看清从松江府大宅门里出来的人的相貌;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
只要找到他们。
只要找到他们!
他们是她活下去的药引!
是她要死时,吐一口血喝一口水的力气!
是她忍受着烧红的炭进出口腔、将舌尖烫死的所有念想!
他们是她的前半生,是她的后半生,是她生生世世如附骨之疽的毒药。
当她在画室的湘妃竹帘子后,一回眸便看见这个男人时,她心脏都停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