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冠名以“死蟹”的贺山月,神容平静敲敲门。
门内的声音顿时停住,隔了一会,探头开门的,是刚刚说话的梳着双鬟、穿碧清短衫的丫鬟,眼神警惕,穿的是程府服制,比黄栀年纪大两三岁,身上的装饰也比黄栀的贵多了——黄栀通身上下不过一朵小银花,这个小丫头鬟髻上甚至插着一串小碎米珍珠。
贺山月眼光越过小丫头,往后看去,果真站了个瘦弱矮小的小姑娘,面色白得孱弱,怯生生的,一张小脸安了两只大眼睛。
“我是隔壁屋的,姓贺,加贝贺,同是教程家姑娘画画的女先生。”
贺山月笑容婉和,拎起油纸包的绿豆糕晃了晃:“吃夜饭了吗?”
开门的小丫头眉梢眼角精明,没说话。
周姑娘忙上前将门打开,手掌心搓着裙摆,木讷又无措:“请进请进,您请进。”
贺山月进屋,眼眸下捺迅速扫视一圈,屋子里的包裹布已经收起来了,一些画册子、描红、临摹的拓片散在桌上,三五件素色的衣衫也零散地摞在床上。
唯一拾掇整齐的,是博物架最中间的一格,十来个巴掌大小的木雕小猫,或扑蝶、或追尾巴,摆放整齐、形色各异。
一看就是手雕的,刀法有力、入木三分,上色的手法却很轻柔、熟练。
贺山月收回目光,先和那碎米珠子小丫头颔首:“素日都是黄栀妹妹与我交接,这位妹妹倒是没见过,不知是哪个房里的妹妹?可否忝知雅名?”
碎米珠子小丫头看贺山月的眼神始终警惕:“我和黄栀同是太太房里的,叫我黄莲即可。”
贺山月笑起来:“太太人贵火旺,身边都是清热去火的好材,实在是八卦顺衡、阴阳协调。”
这个话说得很漂亮,但黄莲并不是很高兴:什么档次的黄栀,也配跟她相提并论?
黄莲余光斜睨了山月一眼:“再漂亮的话,对我说都是伐用的哩。我和黄栀不同的,她是被人牙子卖来的,什么人都结交、四处都钻营——我可是讲本分的,你话说得再好,也透不过我讲到太太那里去的。”
一口流利的松江话,一听就是很地道的本地小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