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仿佛是一张被洇湿了墨汁的宣纸,在车窗外缓缓铺展、层层晕染开来。
极目远眺,远处武陵山脉的雄伟轮廓渐渐地隐匿于那青灰色的雾霭之中,宛如一幅神秘而朦胧的画卷。
沅水河则在公路下方蜿蜒流淌,犹如一条褪色的银链,静静地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这辆老式客车的铁皮顶棚经过一整天烈日的炙烤,早已变得滚烫无比,此时它就像是一个饥渴难耐的孩子,正在贪婪地吮吸着这最后的一缕斜阳余晖。
坐在窗边的汪丽百无聊赖地数着车窗玻璃上那些细密的雨痕,这些雨痕是清晨路过桃江县时落下的雨滴留下的痕迹。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已经凝结成了褐色的泥渍,就好似一串永远也数不到尽头的省略号。
当车轮无情地碾过沅陵段那满是坑洼的碎石路时,整个车厢内都回荡起此起彼伏的搪瓷缸相互碰撞所发出的清脆声响。
与此同时,张聪放在身侧军绿色挎包上的那个铝制水壶,也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地叩击着汪丽的膝盖,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汪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身旁的那个人,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就在这一刻,她的思绪突然飘回到了一年前在州委宣传部初次与他相遇的情景。
记得那天,他身着那件同样洗得有些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袖口处沾染着油印文件的蓝色墨迹。
当他微笑着向自己递过来那本刚刚送达的《新观察》杂志时,汪丽甚至能够清晰地闻到从他指尖传来的淡淡的蜡纸香气。
那一刻,时光似乎凝固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只有他们彼此之间那短暂的对视和交汇的目光,成为了永恒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