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七娘虽是个可怜人,却也是陆家大爷心爱的原配妻子的嫡亲妹妹,多年来住在陆家,本就是奔着给他做继妻的。
如今她的笄礼簪子是陆家大爷送的,又被当面送了那么名贵的屏风,所有人也就默认了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大太太极为满意,宴后就叫了陆钧山过来,说:“你与七娘的婚事,便就提上日程吧,三书六礼,哪样都不能缺了。”
陆钧山今日饮了不少酒,听了这话按了按额心,拧紧了眉。
大太太以为他又要拒绝或是左顾言它撇过这事,忙说话截了他的话:“你可知女儿家笄礼上的簪子极重要,多是长辈赠送,你一个外男,哪个有资格送她这个?你既送了,便就代表认下你表妹这门婚了,再不能说些有的没的什么只把七娘当妹妹,她都十五了!元娘嫁你时不过也就十五!你现在若不娶你表妹,让你表妹的脸儿往哪里搁?”
穿着华丽锦衣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姿态疏懒风流,他拿过一旁的茶漱了口,说的话有几分混不吝:“然后让表妹守活寡?”
大太太瞪大了眼睛,为儿子这不像话的话生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说完,她抬手去打他手臂。
陆钧山抬起那双凤眼,忙笑着伏低做小,把手臂伸过去,“母亲这般打哪能尽兴呢,再重点才行。”
有些话点到为止,囫囵着互相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行,说多了显得不尊重表妹了。
大太太这会儿被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弄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假装没听懂他只把七娘当妹妹没法夜里睡一个被窝的意思,瞪他道:“日后娶了你表妹,好好生两个孩子收收心!别再外面花三花四,且就说招了那么多花儿蝶儿的,哪个结了果了?”
陆钧山低沉的声音散漫着道:“许是我有问题,可耽误不得表妹呢。”
大太太又抬手拍他:“快闭嘴吧!”
陆钧山怪腔拿调捂着手臂,插诨打科几句,便从大太太这儿出来了。
出来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捏了捏鼻梁,脸色冷淡了下来,便往自己住的院儿走去,身边小厮也没带一个。
快到潮浪院时,他路过一处闲置了的小院,听到里头传出来些哭声。
哼哼唧唧的,听来委屈又娇娇的,偏还竭力压抑着声,莫名有些勾动着他心弦,不经意的,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却是瞬间定住,直勾勾看过去。
月洞门后,花坛旁坐了个穿着丑绿丑绿裙衫的丫鬟,她微微低着头,却是生得眉是眉,眼是眼,说不清究竟是哪里美,只觉得一眼便哪里都长进了他心里,就连那哭得红红的眼皮儿都惹人怜爱。
看了半晌后,陆钧山调转了方向,走进月洞门。
小丫鬟听到些动静,盈满水的双眼迷蒙着看过来。
陆钧山呼吸一滞,盯着她看了半晌,问:“哭什么,你叫什么名?伺候谁的?”
云湘迷迷瞪瞪的,抬起眼,看到面前不知何时来了个男人,身量高大,长相极俊美,浓密墨发束于金冠之中,一双狭长的凤眼似冷非冷,此刻挑着,自有威严贵气,穿着身银红缎面的宽袖华服,腰间一根精致的宽玉带勒出劲腰,尽是男儿风流蕴藉。
她眨眨眼,警惕性还在,站起来就要后退离开。
却听男人道:“不认得爷?”
云湘脑子到底没浑掉,这般理直气壮对着院子里的丫鬟问的,又有这许多风流蕴藉的男人,多半是……
她低下了头,抹了下泪,迟疑着说:“回大爷,奴婢云湘,是二奶奶院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