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不再是赤红,而是洁白。
她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一步步走向了属于她该有的结局。
是早在新郑的王宫,他没有放下那只陶盏时,一个敌国公主的结局。
他不是韩非,他身上不用去背负属于王室的责任,但他的一颗心自懂事起的十年全部付给了韩国。
有暴鸢族人相策应,以他的聪明,他可以利用暴氏族人,在杀死嬴荷华的同时,将自己与张家摘取得干干净净。
他又为何愚蠢地进入了这一局?
“咸阳宫门前,兄长在挡什么?”
张垣问话的语气和第一次在芷兰宫前听说嬴荷华遇刺时问张良的一样,荡漾着一种意味深长的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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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垣在其他的事情上没什么谋略,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兄长,你,不舍得嬴荷华死。”
张良越是命令自己要忘记,越是强调那些是召降之法,愈发要告诉自己秦国人皆是虎狼,眼中只有权利土地的得失,他就越要迷失在这一片的迷蒙。
射术一流的弩箭埋伏在山谷隘口。
只等嬴荷华在踏上马车车轼,在她埋首掀开车帘的一瞬间,阿月会立即拽住她的衣袖,箭头会在第一时间从背后贯穿她的心脏。
张良要做的是什么?
很简单,他只需要在混乱爆发的时保不动或者远远躲开。
而许栀也在等一个时机。
除了李贤在暗处。
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屏障,她已不再像之前那样胸有成竹,命运将他们割裂成了两半,她一遍一遍演练着如何最快速地抽出自己腰间的短刃。
山风将她的发梢都吹得飘到了身前。
张良立在马车旁。
许栀停在了离他几步之外的距离。
她还是贯彻了尊师重道的问话:“老师,我的马车坏了。我可以坐你的马车吗?或者老师可愿与我同乘?”
张良从未觉得冬风是这样冷,他从未觉得,她离他这几步是这样远。
他笑嬴荷华用自己来作赌局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
而他又何尝不是?
“臣依公主所言。”
就在他与她错身的那一刻,他的袖子蓦地一重,他看见她的瞳孔中里有着谋算,也同时有皎洁的夜明珠。
“若您不愿意与我同乘,您可乘马自行离去。”
“离哪里去。”
许栀怀有最后的耐心,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道:“救了韩非之后,若非父王,你本来就是要离开咸阳的不是吗?”
她扬起脸,直视他,“你是张良,或许,你有你的使命。既然留不住你,不如,放你自由。”
雾霾令许栀的视线变得模糊,她说出这句话时,河图竟鬼使神差地恢复了一些温度。
张良浑身被这句话所激荡。“你放我走,如何收场?”
“你以为我来雍城当真是怕咸阳的刺杀?”说话间,章邯已经牵来了一匹枣红骏马。
许栀看了看章邯,松了张良的袖子,不愿多作解释,“秦国事务多杂,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只见她长长呼出一气,嘴角微弯起了一个很小的幅度。
“对你,我不想重蹈李斯的覆辙。”
章邯看到了公主去拉张良袖子的动作,以为是公主与张良之间有不可知的什么争论,他不想去触碰这种宫廷密辛,自觉地站离了一些距离。
许栀说完,已经到了张良的马车边上,阿月放下一个脚蹬。
她提了裙摆,她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车辙!
四下里静悄悄,隐没的云鸦也不曾起飞,松柏树上还挂着沉甸甸的积雪。
“大人。”
李贤微抬手,作止声。箭已在弦上,箭头对准了移动的目标。
他双目沉如黑夜,只要张良策马离开在许栀的视野范围之外,张良必死无疑。
死在荒郊野岭,有太多的办法可以解释原因。
许栀的另一只脚收上去的刹那,张良回了头。
山谷间,群鸟寂静,大多的动物都在冬眠,簌簌的雪都被抖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