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薇自顾自说完,这才问岑氏:“侯夫人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岑氏不语,半晌,也只是垂着嘴角、无奈地笑了声。
阿薇便站起了身。
她清楚岑氏说不出什么来。
这个当口,岑氏多说多错,不如闭嘴。
“既然无话可说,”阿薇道,“那我就回去陪我母亲用饭了。”
说完,她再无纠缠的意思,抬步就往外头走,一路出菡院去,脚步又稳又快。
陆骏的视线随着她的背影走了一遭,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这就完了?”
不怪他意外。
实在是昨儿秋碧园里的动静着实唬人。
陆念是个无理都要闹三分的性子,昨天她自认为占理,更是闹得翻天覆地。
闹得陆骏半夜做梦,都是撅了倒在地上的花木,砍出了豁口的廊柱。
梦里又不讲真假道理,只瞧着那豁口越变越大,摇摇晃晃,最后喀嚓一声断裂,整个长廊都坍了下来,瓦片碎了一地,炸起浓浓尘土,呛得陆骏倏地睁眼,捂着嗓子大喘气、才意识到刚那就是个梦。
因而,今时听说阿薇又寻到了菡院,陆骏忙与桑氏一道来了。
怕又闹得收不了场。
陆念是没有来,但阿薇没有病!
没有病的阿薇若来硬的,规矩道理上必定吃亏,陆念那个护犊子的再冲过来,那……
陆骏甚至想过,这孤军深入是不是那母女两人谋算好的计策。
这厢陆骏打起十二分精神要化解军情,那厢阿薇阴阳怪气嘲讽一通、毫不留念地走了。
摸了摸鼻尖,陆骏转头看桑氏:“她就来说这么些话?”
“不然呢?”桑氏反问他,问了也没急着要听陆骏答案,又轻声与他道,“我们也回吧。”
陆骏迟疑。
桑氏再劝:“夫妻间要解决的事,儿女莫要添进去。”
这话,陆骏听进去了。
也是。
两人提了告退,定西侯与岑氏都没有留。
陆骏走到院子里,转身看屋里,油灯明亮,照得父母面容清晰,也映得气氛凝重压抑。
他被感染着,叫桑氏半拉半推着走了出去。
“急什么?”陆骏皱眉,“我就是想和父亲说,莫要为难母亲。”
桑氏瞥了他一眼:“世子自己说的,婆母不可能拿了银钱,都是大姑姐误会了,婆母既没有做错事,侯爷怎么会是非不分为难她?”
陆骏被堵着了,愣了会儿才又道:“你怎么也学大姐那样?”
桑氏佯装不明白:“怎样的?”
“就是……”陆骏思量了好一阵,寻了个合适的说法,“不是这个错、就是那个错,反正总得有个人错。就不能都没有错吗?”
桑氏面上含笑,心里翻着白眼骂“天真”。
小孩子才讲对错,大人全是利益。
陆骏的这份天真是侯夫人教的,可真论起根源来,桑氏也不能说侯夫人教得不对。
让孩子知对错,有何不对?
教了对错,再给他划分对错,大姑姐的无理取闹是错的,继母的隐忍退让是对的,长年累月下来,便是这么个成效。
这种教法,比起把人捧杀废了真是可靠又稳当。
屋里,定西侯端坐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
茶盏是满的。
李嬷嬷被他点得心慌,不由自主看向岑氏。
岑氏微微颔首,李嬷嬷赶忙退出去,室内便只剩下夫妻两人。
定西侯这才道:“秋碧园那里……”
“阿骏媳妇同我说了。”岑氏简单答了句,先顿了顿。
虽说不是问账,但岑氏并不会松一口气、觉得轻松,她得防备着侯爷发难。
岑氏继续道:“若只是屋里砸了、收拾了三五天倒也能将就,但柱子叫阿念劈成那样,不得不大修。
如今已近腊月,最好是年后再修,时间宽松些,里里外外都修葺一番。
我琢磨着还是年前赶一赶,年节里走动多,亲友登门,见我换了住处自要问一句,总不好说是阿念犯病给毁了旧院子、才不得不搬。”
定西侯吃了口茶,语气平淡:“就说年前没有修完、耽搁到年后了,扯阿念做什么?谁家亲戚还要去秋碧园看看修成怎么样了不成?”
岑氏握着茶盏的手一紧,眼睑垂下,心情再憋闷、声音上倒还稳住了:“侯爷说得是,是我没想周全。”
定西侯又道:“我看你这里人手也不多。”
“留了几个人手在秋碧园收拾,”岑氏道,“这里也没有那头宽敞,我不爱人围着伺候,干脆就这样吧,够用就是了。”
“也是,”定西侯看向岑氏,“阿念砸起来什么都砸,缺了什么你自个儿补上。”
饶是岑氏从昨儿就看明白了“偏心”,这时候也实在要忍不住了。
装模作样的柳姨娘,肆意妄为的陆念,咄咄逼人的阿薇,以及高高在上、杀鸡取卵的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