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外。
沈临毓上了马车,交代车把式去定西侯府。
元敬闻声抬头,诧异地看他。
“怎么?”沈临毓问。
元敬摇了摇头:“没有。”
王爷行事虽然想一出是一出,但也知道轻重缓急。
便是元敬这颗被长公主念念叨叨偏了的脑袋,也不至于认为王爷惦念一口好喝的鸡汤、果茶胜过了冯侍郎的死。
观他表情,沈临毓岂会猜不到他的想法?
没有藏着掖着,沈临毓直接道:“想找侯府表姑娘问问先前那果茶的方子。”
初听这话,元敬没有信,八成是他家王爷逗他取乐。
转念再细细一想,他忽然领会过来。
那日礼部衙门,正是他发现了冯侍郎不对劲。
“您怀疑……”元敬倒是没有点破,只是道,“听说侯府姑夫人犯了旧疾,定西侯求了恩典、请了好几位御医去看诊。”
话音落下,他就见沈临毓招呼车把式改路线。
“回府一趟,”沈临毓交代道,“你去库房挑点品相好的药材。”
“送去定西侯府?”元敬不解。
什么时候镇抚司问案情,还得给疑凶送礼了?
想不通,却不妨碍元敬做事。
不过两刻钟,他不仅收拾了一支拿得出手的补气老参装盒,又与沈临毓打听来一条信。
“冯侍郎的夫人前些时日去过定西侯府,接的就是那余姑娘的帖子,但似乎闹得并不愉快。”
沈临毓正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闻言也没睁眼:“谁的帖子、愉不愉快,这都晓得?”
“朝上拉扯冯侍郎的案子,把冯家近来的事摸查了个遍,冯夫人去过哪里自瞒不住,”元敬答道,“府里嬷嬷们唠后宅事……”
元敬说到这里顿了顿,观察了下他们王爷的神色,才又道:“杀妻另娶,这事情耐说道。”
沈临毓勾了勾唇。
的确耐说,上至长公主府的嬷嬷,下到城中老百姓家的婶子娘子,她们不一定关心尚书之位落于谁手,却一定在乎冯侍郎有没有杀妻,冯侍郎的死算不算报应。
“查后宅事情,”沈临毓点评了一句,“镇抚司恐没有嬷嬷们有本事。”
定西侯府。
侯爷听说成昭郡王到访时,很是一头雾水。
王爷今日前脚回京,后脚就来他家中,他定西侯在朝中有这般体面?
定西侯自认没到那体面份上,琢磨着问传话的冯泰:“来的是郡王,还是指挥使?”
同一个人,身份不同,来意便不同。
冯泰听得懂,但他答不准确,思来想去只一要点:“王爷穿着常服,不是官服。”
定西侯略松了口气,出去迎客。
两厢照面,全了礼数。
定西侯想把沈临毓请到书房,来客却拒了,只说去前厅小坐。
还是老样子的我行我素,定西侯随他,招待人至前厅。
沈临毓开门见山,道:“今日过来是有一事想请教府上表姑娘。”
“请教我那外孙女?”定西侯眉头一紧,“王爷可能不晓得,我那女儿病倒了,孩子这两日伺疾,她们母女相依为命的,若不是要紧事,能否过几日……”
沈临毓并不多言,只把一木盒推过去。
定西侯打开来,见其中是老参,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王爷有备而来。
他不能推拒着不收,但收下了,也不能不让阿薇来一趟。
交代了人去春晖园,定西侯本想多打听两句,话到嘴边见沈临毓没什么谈兴,也只能作罢。
等了会儿,阿薇便到了。
撒入厅门的日光叫她身形阻了,背着光的人站在影中,沈临毓抬眼瞧去,只觉得她与前回颇有变化。
彼时是夜。
将军府中强买强卖,院子里杀鸡剔骨,定西侯这位外孙女浑身上下满是混劲。
那提着刀的架势,凶也凶得生机勃勃。
今日再看,这姑娘却透出了一股蔫气来。
也对。
要伺候病倒的母亲,心里挂念,吃不好睡不好的,疲惫也是情理之中。
等人到厅中站定,让开了日光,沈临毓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手。
手指受过伤,拿绷带包着。
阿薇注意到了沈临毓的打量,却又佯装不觉。